醉骨 181-185

181 花枝

  听见眼前女子说出的那句“心悦”,霍随先是一怔,似是尚未反应过来,耳缘倒是悄然红了起来。随即他双眸猛地被注入了一束灿烂的星芒,难掩喜色,欣喜若狂得手足无措。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似要感受到心上人的体温才愿相信眼前这一切不是梦,不是他的臆想。

  碧落更是羞红了脸,双颊悄然晕染上一层醉人的霞色。低垂的睫毛轻颤,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虽是羞赧得不敢抬头,唇边却藏不住笑意,那欢喜仿佛从心底漫上眉梢,像三月里的桃花悄悄绽放。

  见她并没有推开自己,霍随哪还会不懂怀中女子的意思,他急吼吼牵起她的手径直便往外走,似是连一刻都不愿再耽误下去,“我这便进宫请旨,请皇上给我们赐婚。”

  碧落一怔,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袖。“这么快?!”

  霍随眉尖轻挑,目光垂落,似在细细思量。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不快,赐婚的圣旨一下,还得交礼部择吉,绣娘裁嫁衣,聘礼细细筹备,哪样都马虎不得。”他话音一顿,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颈侧,眼尾微微垂下,嗓音低了几分,像是轻声试探,又似自语般低哑,“……我倒是,巴不得早些把你娶回家。”

  碧落听罢忍俊不禁,眼角弯起笑意,脸上霞色更是艳了几分。她指尖微动,大着胆轻轻勾了勾他带着薄茧的手指,像是回应,又似撒娇。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被如此珍惜,他的认真、着急,说巴不得要娶她的话,皆像一股温热的暖流猛地淌入心底,将她一直以来的犹疑与不安都给慢慢消融。

  她低头轻笑,鼻尖却忽而泛酸起来,泪意翻涌。

  她这一辈子从未自己做过什么极大的抉择,可唯独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勇敢迈出的这一步,或许真的没有走错。

  “我真的很高兴,你如此把我放在心上。”她勾住他手指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眼神闪烁,心中那份迟疑难以言表。她却依旧想将心中赤城的想法告知于他,“能、能否再给我些时日?”

  “为何?你、你反悔了么?”霍随忽而愣住,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慌乱,眉头微蹙,嘴角轻动却找不着言语。大掌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脑,动作略显笨拙,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还是我太着急,吓到你了?”

  “不是的!我怎会反悔!”她急急解释。“赐婚的圣旨一旦落下,便再无回旋的余地。我只是希望在此之前,你我二人能再认真思索一番,前方的路……于你而言,并不好走。”

  霍随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沉静而坚定,“我霍随的路,从来没有好走过。你忘了么?当年遭废帝暗算,被贬至边境守城,一守就是数年。若不是遇到了皇上,恐怕我至今还是个无名小卒,埋没在那荒凉的边地。”他顿了顿,眉宇间涌上一股坚定的气势,“我有今日,皆是我一手厮杀得来,所以我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霍随,那些又并非我所珍视之人。日子是我自己在过,作甚要管那些人舌灿莲花屁话一通。”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那微凉的指尖,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光,“可你不一样,你是我在意之人。所以,你说的话,我必须听。”霍随低笑了一声,眉眼微弯,瞬间露出一抹宠溺的笑意,语气变得柔和又坚定,“便依你所言,我会等你考虑清楚。不论多久,老子都等你!”

  话音刚落,男人从怀中掏出一枚色泽温润的羊脂玉佩,轻轻塞入碧落掌心。“这是……定情信物。”他微微一顿,似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躲闪,像是那平日里粗鲁的莽汉忽然变得柔情万分,却又带着一丝别扭的羞涩,“有了这个,便意味着你碧落已是我霍家的女主人,永远不变。”

  “霍家的女主人……么?”她轻声重复,语气中带着一丝讶异与柔意。指尖缓缓收紧那枚承载着深重意义的玉佩,心跳不自觉地加速,舌尖仿佛被蜜意包裹,甜蜜的滋味甚至超过了那最香甜的桂花糕。

  自那日后,霍随便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碧落面前,而且……还愈发地肆无忌惮。

  娘娘有孕后,天子便甘愿抛下所有国事,将一应奏折都挪到寝殿内批阅,为的就是能够时刻陪着他的心上伊人。近日,娘娘愈发爱使小性子了,偶然甚至还闹得尊贵的帝王都没了脾气,只得低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哄着。但亦是此缘由,天子还兼责起了照料娘娘的日常,殿内也无需过多宫人伺候,碧落便到御花园来采些好看的花枝回去供娘娘赏乐。

  碧落正垂眸专心地修剪花枝,根本没有发觉身后有人正悄然向她靠近。

  “这花颜色开得不错,但你修得更好。”

  一道低沉的嗓音忽而在耳畔响起,她顿然被吓得一激灵,险些剪错了枝条。碧落转头娇嗔地瞪了男人一眼,见着心心念念之人,语气又不由软了下来。“你吓到我了。”

  霍随负手而立,随意地站在她身侧,恰好挡住了大半炽烈的阳光。他一脸无辜,眉眼间带着浅浅的笑意,“我恰巧路过,见你在此,自然是要过来同我未婚妻打个招呼的。”

  她微微低下头,双颊飞快染上一抹红晕,却到底并未反驳他的话。“你最近怎的如此空闲?”她最近“巧遇”霍随的次数都要赶上以往的数倍了。

  霍随面不改色,更是自动忽略了此刻还在练兵场训练的弟兄们,“最近皇上都在陪着娘娘,我们底下的人自然也就闲下来了,瞧你不也一样么?”

  碧落顿觉他说的极有道理,便也就相信了他这番说辞。“原是如此……”

  “再者……”霍随俯身,低声在她耳畔道:“我可一点也不空闲,最近正忙着筹备娉礼,只等碧落姑娘一句愿意。”

  她双颊更红,说话亦莫名结巴了起来。“我、我尚未……”

  霍随耸了耸肩,眉眼间又恢复了那慵懒恣意的神色,“我没有逼迫你的意思,你考虑你的,我筹备我的,两者并不冲突。”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许久,终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悸动,轻轻俯身,落下一记温柔的吻,转瞬即逝,随后迅速直起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那耳缘却悄然染上几分绯红,愈发显得不争气。“只是,碧落,我快等不及了。”

  他似说者无意,碧落却心生涟漪,彻夜难寐。她侧眸瞧着放于床侧老虎样式的面具,心底不由一软,霍随一直待她都极好,那昔日不敢妄想的光,如今竟真落入她掌中。她想再贪心一些,将这束光给抓住。

  或许等不及的不止是霍随,她亦有些动摇了。

  霍随似能感知到她的动摇般,之后攻势更是猛烈,都要叫她招架不住了。

  碧落刚到内务府领完份例,回养心殿的途中又一次遇上了霍随,只这一回他好像略有些狼狈。“将军这是……怎么了?”

  霍随一身玄色戎装,刚束好的发尾略显凌乱,赤金玉冠也歪向一侧,发间与衣领沾着些许杂草,竟有几分像府中那片荒地上的草藤,让他周身多了几分野意。

  他懒散地倚着,指尖轻叩,眼里尽是玩世不恭的意味。话里却意有所指,“府上要有女主人了,自是得好好修缮一番。”他似是不甚在意身上的杂乱,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就看女主人什么时候舍得把自己许给我。”

  一抹红晕浮上她的脸颊,羞意几乎藏不住。她抬手小心翼翼地将霍随发间与衣领上的杂草给捏了下来,语带不解。“府上修缮,为何是你弄得这一身狼狈?”

  “府上其余,都等女主人入住后再依她心意修缮。唯独我房外那片荒地,得先收拾出来。”霍随嘴角带笑,语调懒散,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可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敷衍。“我瞧女主人似是喜欢修枝理草,想来也是个爱花之人,那片地得空出来,好让她种花。”

  碧落怔怔地站着,仿佛被什么轻轻击中。

  那话说得轻,却像春水悄然漫上心头,温热,泛滥。

  一瞬间,感动汹涌而至,她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霍随眸光柔了几分,抬手落在她发顶轻拍了怕,调笑道:“走了。得回去继续替女主人打理那片荒地。”

  “霍随!”

  听见她唤自己名字,他下意识停了步,眉眼都软了几分,“怎么了,女主人?”

  理智像被骤然抽离,她怔了一瞬,心跳几乎乱了节拍。没有预兆,那句藏于心底许久的话便从唇间溢了出来,“我考虑好了,你呢?”

  霍随一愣,随即笑了,唇角荡出一抹撩人的少年气。他看着她,像赢下了一场久等的赌局,眼底柔光一寸寸晕开,满是把她捧在手心的珍视与笃定。他勾了下唇,眼神发亮,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开口,“我从一开始就考虑好了,就等你这句话。”

  “这就求赐婚的圣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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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薄霜

  金銮殿内,天光透过鎏金飞檐洒落,映得广阔殿宇如覆金霞。殿门大开,重重帷幕随风微拂,宫人们屏息候立,唯闻衣诀轻抚声与檐角铜铃微响。

  群臣列于丹墀之上,整束衣冠朝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山呼参拜,声如洪钟。

  “禀皇上,皇后娘娘如今有孕,臣等欣喜不已。只是皇上现今毕竟年纪尚轻,如今只仅仅一位皇后实在是不妥,臣以为,应当早些定下四妃,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宫闱,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此才能庇佑社会安定,连年太平。”

  左丞相一番话说得恳切,好似真是为了皇帝着想那般,引得旁等朝臣解争相附议。

  高坐明台的谢辞衍眉眼慵懒,以手撑着下颚,神色淡漠地抬眼瞧着底下的一众群臣,看不出里头是什么情绪,实在是让人想要揣测圣意皆无从谈起。

  谢辞衍眸中微光一敛,眉眼沉下,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狠意。“爱卿们近日亦是空闲下来了,倒是有空管起朕的后宫来了。”

  朝臣们齐声高呼“不敢”,忙不迭乌压压跪倒一片。“皇上,臣等断无冒犯之意!只是娘娘现今身子不便,而皇上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后宫仅有皇后一人,实在过于单薄。皇嗣之事,亦应早作筹谋,广开枝叶,方为万全之策啊!”

  朝臣亦是心里叫苦,先前那废帝便是过于荒淫无道,失了君民之心。现今皇上竟是个极端,竟是除皇后以外的女色皆一概不碰,若、若是皇后这胎生下的并非是皇子那又当如何?这江山往后要交由谁来执掌?

  可这话他们倒只敢放在心底,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蹦的,这皇上的雷霆手段他们亦非没有领教过,自是知晓这般的话不该出口。

  他嗓音低沉,却不怒自威,“朕说过不止一遍,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便足矣。”

  众朝臣纷纷垂首,好似有一股巨大的威压笼罩在他们的脖颈上,背脊丝丝发凉,张嘴竟是连一句再谏的话都说不出来,只得泄气般应了声“是。”

  可左丞相又岂会是轻易善罢甘休之人,他家中嫡女今已年芳十八,早过了最佳的嫁人时候,众多才子状元前来求娶他皆推脱不急。可他哪是不急,他只等皇上一声令下要立他女儿为妃啊!帝后二人情深义重,他亦没有指望女儿可以成为一国之后,只是哪怕为四妃也是全了她的心思。

  他的女儿,可是倾慕了皇上好多年啊。

  皇上这厢既丝毫不松口,那他唯有从旁的人身上入手了。

  养心殿内,此时正香烟袅袅。

  嫣昭昭才刚起不久,前朝有事要议,谢辞衍一时难以脱身,未能照旧陪她用膳,她只得先行用些。如今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小腹渐隆,人也愈发困倦懒动。好在那初孕时的食不下咽已然缓解好些,如今总还能勉强吃上几口。只是今日谢辞衍是头一回未在养心殿与她同膳,她难掩几分寡淡神色,连平日里爱看的话本也撇在一旁,毫无兴致。

  “娘娘可要吃些甜食?奴婢去为您做些。”碧落察觉到了自家娘娘不虞的情绪,便想着好生哄哄,做点娘娘喜爱的甜食来让她心情能愉快些。

  嫣昭昭斜睨了近日来春风拂面的碧落一眼,眼角含笑,原本要说的“不必”临到嘴边却轻巧一转,换作一声调笑,“好啊,我想吃你做的莲子羹。再晚些时候,怕是再难吃到你亲手做的甜食了吧。”

  碧落瞬然会意,双颊绯红。“娘娘您又在取笑奴婢。”

  嫣昭昭这才真正笑出声来,“我这不是取笑你。”她轻点了点碧落的额头,“我是在替你高兴。你与霍随的赐婚圣旨下来后,你本应准备待嫁才是。偏你傻,还非要待到我生下皇嗣后才愿完婚。”

  碧落抬眸,眼底满是真挚。“此次是娘娘第一回诞下子嗣,奴婢自是要陪在娘娘身边。听旁人说,女人生子便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奴婢实在担心,娘娘便由着奴婢先待在你身旁吧。”

  “多谢。”嫣昭昭心底一暖,拍了拍她的手背,“到时候我定让谢辞衍给你也添一份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到将军府去,让所有人都知晓你背靠之人是我,叫谁也不敢看轻你去。”

  外头守门太监忽而躬身入内,朝嫣昭昭行了一礼后才低声道:“娘娘,左丞相之女秦婧瑶来了,说是做了些甜食来给娘娘请安。”见皇后娘娘面露不虞,太监踟蹰道:“娘娘……可要见?”

  今早左丞相进言让谢辞衍选妃一事她已然有所耳闻,更是不难猜想他如此着急选妃一事是为了谁,只是确未曾想,见谢辞衍那头行不通,便到她这来开路。

  她看向一脸担心的碧落,杨唇朝她抚慰一笑,“这下你倒是省了亲自去做的功夫了。”随即,嫣昭昭轻叹一口气,“人既已到了门外,不请进来倒显得我不懂礼数了,去吧。”

  太监得令,迈开步子到外头去将人给请入殿内。

  嫣昭昭抬手整了整衣冠,又问碧落,“你瞧,本宫模样可还得体?”

  碧落先是仔仔细细给嫣昭昭拾掇一番,又到衣柜去取来一袭更能彰显身份的华贵宫装来为她换上,一切妥当后才搀扶着自家娘娘不急不缓地往外殿走去。

  嫣昭昭方才落座,秦婧瑶便盈盈行礼,姿态恭敬端雅,举止间尽显世家千金的风范。“臣女婧瑶给皇后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

  嫣昭昭仔细瞧了秦婧瑶一眼,她生得极美,是明艳浓丽的模样,眉如远山含翠,眸似秋水生波,一颦一笑间自带三分妩媚。可偏偏这份艳色中,又藏着几许从容与端雅,举止间尽显大家闺秀的风仪。她跪姿端正,指若春葱,落落大方,仪态万千。

  沉吟半晌,她还是按捺住了心头那抹酸涩的滋味,“无需多礼,起来吧。”

  秦婧瑶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笑意,双手奉献上她带来的甜食,言语中满是关切。“臣女常听父亲说皇上整日在忧心娘娘您的身子,又闻娘娘近日里爱吃些甜食,这才自作主张带了些吃食来,望能博得娘娘一笑。”

  嫣昭昭下巴微抬,示意碧落收下。转而才轻轻一笑,贵气自生,仿若牡丹初绽,端庄而不失风韵。“你有心了。”

  话落,她便不再多话,只等秦婧瑶说明来意。

  室内沉吟半晌,终是秦婧瑶先按捺不住,开口道:“想来皇后娘娘应该知晓臣女此前来访的缘由吧?”

  嫣昭昭眉峰轻挑,转而便换得一脸茫然的神情,“本宫不知,不若请秦小姐细说?”

  秦婧瑶面露不安,纤纤十指紧绞在一块,似难以启齿。“臣、臣女……”她紧咬着嘴唇,终是压抑不住心里头悸动的心思,“臣女倾慕皇上已久,想同娘娘求个恩典,可否让婧瑶入宫侍奉皇上与娘娘?”

  嫣昭昭脸色骤变,似是未料想到她竟真敢把这番话给宣之于口,双拳骤然紧握,眉眼间已染愠色。

  秦婧瑶见皇后不语,以为这便是让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管不顾地跪下,“请娘娘放心,婧瑶并没有与娘娘争辉的心思,只想入宫来好好侍奉您与皇上,绝没有逾举之意,娘娘便全了臣女这番痴心,可好?”

  她唇边含笑,眸光却微凉,似春日薄霜,晕开一丝淡淡的冷意。

  “不好。”

  嫣昭昭刚欲开口,殿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只是这一声入耳,心头压抑已久的委屈便倏然涌上,鼻尖一酸,竟连看都不愿看那人一眼。

  她满心都是火气,却也藏着几分吃醋后的委屈,分明动了气,却又不愿轻易让他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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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 空执

  “臣女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福寿天齐。”  

  秦婧瑶闻见来人的嗓音,双眸陡然一亮,眉眼间的欣喜全然不加掩饰。察觉到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正逐渐靠近,她紧张得十指紧扣,心跳如雷。她知晓自己不该不知礼数抬头看他,可心思早已不听使唤,眼角轻颤,终是忍不住将头微微抬起。

  他还如当初她见他那般立于光中,哪怕只是远远地瞧他一眼,便已然叫她的欢喜瞬时漫了满怀。

  可她日思夜想许久的少年郎却连一记眼神都无暇分给她,双脚一步未顿地直往皇后的方向走去,甚至连让她起身的话都未说一句。

  见男人疾步入内,若放在平日里,嫣昭昭定然不愿动弹,可眼下有外人在场,帝后的礼数却是不得不从。心中这样想着,她便让碧落扶着自己,缓缓起身,打算按规矩同他行礼请安。

  刚屈膝,那宽厚有力的手掌便稳稳扶住了她,阻止了她继续弯身的动作。那只手掌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随即眉头微皱,温柔却坚定地将她扶至座位。“跪什么,你从来都无需同我行这些虚礼。”

  嫣昭昭本就不打算真心给他行礼,如今他一拦,她也不再推辞,顺势靠着他的力道,端坐回舒适的软塌上。她依旧不愿与他说话,默默别过头,周身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向谢辞衍宣告着她正闹脾气,而原因,正是眼前这不识趣的女子。

  谢辞衍眼中先是掠过一抹无奈,随即察觉到身后那道炽热、满含深情的目光时骤然转冷。眸底一寒,他毫不犹豫地将嫣昭昭的小手紧紧握在掌中,坐在她身侧,姿态分明带着一种强烈的保护姿态。

  “左相之女秦婧瑶,今日贸然入宫之罪,你是要亲自担还是让你的父亲来替你担?”男人的语调如同冬日的寒风,轻轻吐出一句话来。

  可眼前垂头的女子却快要压抑不住那不断上扬的唇角,秦婧瑶没想到她的心上人竟会记得她的名字,那是不是也便代表,自己于皇上的心中也有哪怕一点点的位置?起码他对自己并非是全无印象。

  谢辞衍未曾预料到自己的一句话,将引发无法平息的风暴。左丞相频频上奏,话里话外夸赞他那嫡女,时不时提起她正值芳龄,请求他为她赐婚。甚至还故意提上了她的闺名,左丞相的昭然心思他岂能不知,每一次都被他一一回绝。谁曾想,这个老匹夫竟然越过他,来打扰昭昭的清净,实在罪不可恕。

  可他记得秦婧瑶名讳这事落到嫣昭昭耳里却比方才还要刺耳碍眼,鼻头更酸涩几分,趁着他说话的当儿,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的他的大掌,还颇为嫌弃地从碧落那处取来帕子擦拭了手心,连一记眼神都不愿分给他。

  掌中温软忽然消失,谢辞衍不禁微微蹙眉,下意识地转头欲再握住她的手,却见她冷淡地避开,丝毫不愿搭理他。男人心头一紧,暗道不妙,只得赶忙将眼前的麻烦给处理干净,好让他可以将人给哄好。

  “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臣女并非是有意叨扰,只是听家父言近来娘娘胃口不佳,这才自作主张取来些甜食来供娘娘品尝。”瞥见皇上眼底那抹冷意,她身子莫名轻颤了颤,于她记忆中的少年虽是淡漠,却从未露出这般冰冷的神情来,现下确有些吓着她了。

  她等这天等得太久了,心口被一股说不出的酸意堵着,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难。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端庄,她想,或许,他只是不好在旁人面前多言,只是顾及皇后娘娘的体面,她自欺地这样想着,却不敢抬头去验证这个念头。

  谢辞衍轻呵,声音低沉,冷意更浓,眼里闪过一丝怒意,“既是如此,那你方才同皇后说的又是何意?你当朕是傻子么?!”

  秦婧瑶将头垂得更低,似从未想过此次进宫来会承受帝王的雷霆之怒,瞬然有些不知所措,再没有了方才那般端庄之姿。“皇上恕罪!方、方才臣女对娘娘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她不顾冒犯,猛地抬起头,直视帝王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试图用炽热的心意融化他眼底的寒冰。“臣女深深倾慕皇上,或许皇上对臣女并无印象,可臣女初见您便是在您为摄政王打赢胜仗凯旋而归之时,那时您坐在马背上,待周围欢呼的百姓虽并未言语,可那眼底的温柔臣女瞧得却分明,那一刻臣女只觉皇上您……定是个温柔又极英勇的英雄。”

  诉忠心意时,她脸上拂过一片薄红,眼底的情意炽热且真挚,“仅凭那一眼,臣女便对您芳心暗许,一心只想嫁予您。后来,您继位称帝,娶了皇后娘娘,臣女待您的心意依旧半分不减,哪怕只是妾、只是妃子,臣女亦心甘情愿,只愿皇上能赐予臣女一份……侍奉您的机会。”

  秦婧瑶声如颤羽,一字一句,几近哀求。她甘愿卑微到尘埃,只盼能换得他回望。

  这话说得极为动人,连心情本就不虞的嫣昭昭也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秦婧瑶眼中那份浓烈的爱意纯粹无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男人。若非她觊觎的是自己的丈夫,嫣昭昭或许还能对她心软几分。

  可惜,不是。

  她忽然起身,懒散地转过身,背对谢辞衍淡淡说道:“我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话语轻飘,仿佛对接下来的局势与结果毫不关心。

  “昭昭!”谢辞衍急了,猛地站起握住她的手腕,,无暇再听眼前女子的满腹情愫,冷声道:“朕心中唯有一人,从前只有皇后,往后也只有她,朕心中唯有一人,从前是皇后,今后也是她,至死不渝。你不必再浪费时间在朕身上。左丞相一直上折子说你已至适婚年纪,要求朕赐婚,今日朕便给你这个恩典,将你许配给新晋礼部侍郎,他为人敦厚温顺,必是你的良配。”

  秦婧瑶怔愣片刻,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被皇上狠心拒绝,并且被赐婚他人。“皇上!臣女对您一片真心,您为何视若无睹,还将我许配他人?!”那一瞬,秦婧瑶恍若被雷击中,整个人怔在原地。她的脸上浮现出片刻的空白,然后是一阵汹涌的疼。她从未想过,自己日夜守着的梦,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被斩断。

  当皇上说出这话时,她的心却仿佛被撕扯成两半。一半是执念深种,一半是自知不可得的羞耻与痛苦。她从不是那种会为男人低头的女子,可面对他,她甘愿放下所有骄傲。她只是不甘,不甘自己拼尽力气却换来一句“朕心中唯有一人”。

  谢辞衍再懒得多费唇舌,“朕已说得明白。”他抬手,太监立即领会,迅速将跪倒在地的秦婧瑶扶起。若是再惹怒了皇上,整个养心殿可真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一众太监侍女见状,迅速识趣退了出去。谢辞衍这才转过身,面对着依旧侧身的嫣昭昭,低声问着,“昭昭生气了吗?

  见眼前男人尚在明知故问,嫣昭昭更是气结,别过头去佯装平静。“怎会?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谢辞衍又岂会不知她的性子,只得低声轻哄逗着,“不是气恼,那便是昭昭吃味了?”

  嫣昭昭正是心思敏感之时,方才还有外人在,她尚且还能忍住,此刻只有亲近之人在前,那隐忍许久的委屈便不管不顾地奔涌而出,眼尾发红,氤氲着几分水汽,瞧着下一秒就能淌出泪来,叫人心疼。“谁人吃味了!”

  男人见心上人泪眼盈盈,心头一紧,立刻放下逗弄的心思,急忙将她揽入怀中,拇指轻轻抚着她泛红的眼角,轻轻哄着,声声温柔。“昭昭乖,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气恼,就打我吧,别再哭了。你一哭,比打在我身上还疼得更厉害。”

  被人哄着,她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每落下一滴他便急忙来擦,后来见擦拭不及,便捧起她的脸一一吻去她的泪。“是我没有处理左丞相,这才让他有机可乘入宫来叨扰你,明日我便狠狠地惩治于他,你别哭了可好?”

  嫣昭昭缓缓摇头,她虽身在后宫,却不是不知晓前朝争论何事。无非是因皇嗣稀少,群臣担心她腹中并非皇子,便趁她怀孕之际,借机为他送入新人,以求子嗣昌盛。以往废帝在位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可那会儿她厌恶废帝至极,根本不会在意他到底有多少女人,可如今换作了谢辞衍,她这才知晓原来自己也能小心眼至此,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哪怕只是一个女人,她皆容不下。

  她低声道,哽咽隐忍,“扪心自问,你对她……真的半点心思都没有?若没有,你怎会连她的闺名都记得这么清楚?”

  他抬手揉了把眉心,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那是左丞相那老匹夫日日上折子提他嫡女的名讳,再加上殿外太监说她来请安,我这才有点印象。”他语气一顿,眼神却认真起来,“我一颗心如此小,小得只能装下你一人,又怎会对其他人还存有心思?”

  见她神色稍缓,谢辞衍连忙柔声劝哄,轻轻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搭到自己腰后。顾忌着她微隆的腹部,他小心地将她揽入怀中,语气更软了几分:“我说过,此生你一人便足矣。再不会有旁的女子,更不会对她们生出半分旖旎。”

  他低头轻哄,眸色温柔,“别生气了,好不好?”

  嫣昭昭听着他一字一句,早已心头微软,原本紧绷的情绪悄然松了几分。可面上却仍绷着,没说话,只轻轻别开了眼,像是故作姿态地避开他的讨好。

  她指尖在他腰间动了动,却没有收回。眼尾微挑,冷淡中却透着几分娇态,语气也软了不少,“那丞相之女如此貌美,你心里当真连一丝波澜都无?”

  谢辞衍低低一笑,眸中笑意几分藏不住,像是被她这点小醋意撩得极欢。他俯身靠近,语气懒散却暧昧,带着刻意的轻挑,“她生得再好看,也不及我心上伊人半分。”他目光灼灼,唇角微勾,轻吻上她的发梢,语声撩人得几乎要将人融化,“你一皱眉,我就心软得不成样,你说……我还能看得上谁?”

  嫣昭昭耳尖微红,唇角却压不住地翘起,饶是她有再大的气也都消了。她忽而想起什么,眸光一转,抬眼看他:“她对你有意,你却转身将她许给旁人……那位侍郎大人,不会怨你么?”

  谢辞衍闻言挑眉一笑,“新任礼部侍郎早就对她动心,如今正好成全了他们。至于成不成,那是他的本事。你放心,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来碍你的眼。”

  嫣昭昭望着他,眼中最后一丝薄怒也悄然散去,眉眼彻底软了下来。她没再说话,只轻轻垂眸,唇边却漾起一抹藏不住的浅笑,似是终于被他哄得服了软,连呼吸都染上几分甜意。“你用午膳了么?”

  谢辞衍看她眉眼乖软关心着他的模样,心头一动,低声笑道,“尚未,昭昭陪着我再用些?”他自然知她的小性子,自己不在时,她多半吃得寥寥。如今正是该好好进补之时,他便想趁着这会儿哄她多吃几口。

  她轻轻额首,被男人的大掌牵着入了内殿。

  殿中灯火温润,琉璃盏里映出暖光,照得锦被生辉,影子斑驳晃动。冬日的风从窗缝中溜进来,拂过纱帐,也拂过她颊边一缕碎发。他伸手为她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拂过她肌肤,落下一阵酥意。

  这一室静谧温软,缱绻旖旎,仿佛世间纷扰都被挡在门外,只余两人一灯、一笑、一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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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烽火(副cp H)

  一别数月,风尘仆仆的霍随终从边境归来。玄色披风上尚留有未褪尽的寒意,身上满是征尘,眉眼间仍是那般慵懒,只眼尾却多了几分数月前从未曾有过的缱绻柔意,藏着久别重逢的光。

  年关将近,皇上念及边境将士辛劳,特命他携带冬衣与赏赐前往边境。那群弟兄他自是舍不得,几杯酒下肚,便不知何时还能再共饮痛快。更听闻他将娶妻,竟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位碧落姑娘,众人皆为他高兴,执意要替他庆贺抱得美人归。他这才在边境小住数日,直至今日方才归京。

  皇上在宫中设宴,欲好好犒赏他一番。霍随怕误了时辰,连戎装都未曾换下,执剑入宫。甫一入宫闱,耳边便传来几句不甚悦耳的窃语,言辞模糊却句句刺人。无一在说碧落近日与养心殿的侍卫陆湛走得极近,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曾亲眼见二人携手游园。

  霍随本不信那些荒唐言语,可偏生那句“携手游园”似针般扎进心头,久久不散。

  唯恐误了时辰,霍随还是决定先行进殿,总归待会儿定能见到她。他进殿时神色如常,行礼、赴宴,无一不妥,唯有在看见碧落随一名男子悄然出去时,那执剑的指节瞬然紧得发白。

  他那一瞬毫无犹豫,起身向皇上告了声失陪,便转身快步去了廊角。果然,碧落正与一名陌生男子低语浅笑。霍随冷冷一笑,眼底藏不住的愠怒如深渊般翻涌。他径直上前,毫不理会两人之间尚未说完的话语,抬手便扣住了碧落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力道不重,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情绪与强烈的占有欲。

  “霍将军?”碧落杏眸微怔,显然没想到他竟会突然出现于此。

  霍随垂眸睨向那男子,冷峻的眼神中尽是高位者的威压与冷意。片刻之后,他再未施以只言片语,转身便拽着碧落,径直将她带入不远处的偏殿之中。

  “砰——”一声闷响,他猛地将她抵在紧闭的门扉上,冷硬的木板震出一抹颤意。她身形微颤,下一瞬,男人炽热的胸膛贴上她略显僵硬的背脊,灼得人几乎无法呼吸。他低着头,呼吸沉沉,带着压抑的情绪一声声落在她耳畔,仿佛风暴前的低语。“他是谁,嗯?”

  他忽地抬手攫住她的手掌,动作带着几分强势与迫切,将那纤细柔软的手指牢牢扣入掌心。十指紧扣,他俯身一压,径直将两人交握的手重重按在门板上,骨节相触,力道克制却不容挣脱。“你笑得那般温柔,是早把远在边境的我忘了,还是说,那样的笑,谁都唾手可得?”

  门后的空气几近凝固,只余炽热的温度在俩人之间蔓延、交缠。

  “不、不是,我没有……”这个姿势实在是过于羞人,碧落脸颊烧得通红,她想躲开,可整个身子已然被他给圈在怀中,分毫动弹不得,只得低声解释,“他、他是养心殿侍卫,我同他不过是……”

  她话音未落,耳畔便传来霍随一声轻呵,随即低头,猝然咬住她的耳垂。

  “唔!”她浑身一颤,指尖下意识攥紧,从后来看就像她在回应着霍随那般。

  他的牙齿碾磨着那柔软的耳垂,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克制下的怒意与毫不掩饰的占有。他舌尖一点点扫过耳廓,既像惩戒,又像在她身上落下专属的印记,宣告着主权。

  “侍卫?陆湛?”他低哑地嗤笑,手掌顺着她的腰线滑下,猛地扣住她的小腹,将她狠狠按向自己。“你可从未那样同我笑过,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婿,于你心中我竟连一个侍卫都比不上么?”

  碧落睫毛轻颤,侧头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暴戾的暗潮,像是随时都会将她吞噬在里头。她从未见过霍随这副模样,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连呼吸都带着侵略性。

  “霍随……你、你先放开我……”她慌乱地推拒,想好好同他面对面解释清楚,可他的手臂却如铁般纹丝不动,反而听见“放开”二字,反将她桎梏得更紧。

  “放开?”他嗓音低沉,带着危险的压抑,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纤细的指骨,像是在忍耐什么。“你喜欢他么,碧落?”他一字一顿,声音愈发阴冷,仿佛只要她敢说一句喜欢便能将他所有的理智给尽数焚毁。

  “我……”

  她才启唇,否认的话尚未开始说,便被狠狠吻住。他似不敢听后续说辞,察觉你挣扎着身子似是想要把话说完的举动,更是近乎失控地吻得更重。霍随吻得毫无章法,碧落被她吻得脚步踉跄,双腿软得几欲站不住,指尖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心跳如擂,脑中一片空白。

  印象中,这是霍随第一次这般强硬地对她。从前他总是温润慵懒的模样,如春风拂面,而此刻的他,却凶得有些陌生。比起亲吻,更像是掠夺,掠夺她身上的一切,将她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统统堵回喉间,蛮横又霸道,寸步不让。

  可……这样蛮横的霍随,她竟一点也不讨厌。

  她双颊泛红,呼吸微乱,衣衫在刚才的拉扯中早已凌乱。她从他身上,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那是炽热的在意,甚至是……心急如焚的妒意。  

  察觉她身子愈发瘫软成一汪水,霍随眸色更是深得骇人,像是燃着暗火,一寸寸烧过她的肌肤。他俯身将她轻而易举地抱起,吻落得更急更深,步履沉稳,却带着逼人气势,一步步将她压向深处的软塌。不过片刻,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他覆身压在榻上,喘息未平,眼前已是一场彻底的失控。

  霍随喘息愈发粗重,浑厚的大掌桎梏着她细软的腰肢,粗粝的指尖一圈又一圈地勾着她腰间碧色衣衫的轻纱腰带。再开口,嗓音已然哑得不成样子,“他可碰过你这儿?”

  碧落急急便想反驳,可喉头却好似堵了一团棉花似的,说不出来话,只得朝他坚定摇头。

  霍随盯着她泛红的唇,眼底原本翻涌的怒意在她摇头的瞬间便散了些许。可欲念却悄然攀上眸中,与残存的愠色交织成一片晦暗的深渊,只待将眼前之人一并吞没。他嗓音低哑,像是被欲望浸过,带着一丝克制的试探,藏着深深的期许,“那,我能碰么?”他直视着她氤氲着几分水汽的杏眸,却不再咄咄逼人,而是隐隐收敛了锋芒,像是一位执剑的将军,卸下了冷冽的铠甲,只在她面前,轻声低语。“你可愿意让我碰?”

  碧落耳尖泛红,唇瓣轻抿,睫毛微颤地垂下眼眸,羞赧得不敢与他对视。她指尖无措地绞着衣角,整个人像是被热气蒸腾着般,连呼吸都轻了几分,却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心头轻颤,忍不住暗自想,是不愿意么?

  不,她从未抗拒过霍随的靠近,甚至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跳如鼓。

  她只是羞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已。

  霍随盯着她不语的模样,眼底的深色欲望早已沉到极处。他俯身贴近,嗓音低哑却笃定,仿佛早已认定她的沉默就是默认。掌心落在她腰侧,力道克制,眼神却像野兽锁定猎物般炽热而专注。“你若不愿……”他顿了顿,盯紧她的眼睛,嗓音更低了些,几乎贴着她的唇,“就用力一些,推开我。”

  碧落指尖微颤,却始终没有推开他。她垂下眼眸,像是躲避,又像是在藏着那点快要溢出的羞意。下一瞬,她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力道极轻,却像是一声无声的回应。

  霍随眸色一震,藏在眼底的暗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他再也无法克制,低低一声喟叹,像是等这一刻已等得太久。那最后一丝理智也随她的默许一并崩塌,他低头吻住她,带着蓄积许久的炽热与渴望,像要将她整个人吞进骨血里,不留退路。

  衣襟瞬然松散开来,轻纱腰带无声掉落在地,随即应声而落的是他身上坚硬的软甲。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偏殿内格外清晰,像是一道壁垒被彻底击碎。

  霍随带着薄茧的掌心贴着她腰际裸露的肌肤,粗粝的指腹摩挲过每一寸战栗的曲线,如同将军在巡视自己的疆土般,寸寸不容遗漏。他呼吸灼热,嗓音沙哑得近乎破碎,“这数月来,你每日都与那侍卫笑语晏晏、亲近非常么?”

  碧落被他压在榻上,头上银簪不知何时被他给抽出,墨发铺散如云,杏眸里水雾氤氲。她想开口,却被他骤然加深的吻堵回所有言语。他的唇舌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仿佛要将那些边境风沙里的思念、听闻流言时的妒火,统统灌入她唇齿之间。

  他的质问混着喘息,手掌已顺着她腰线滑入衣襟,指尖挑开最后一层素色诃衣。碧落浑身绷紧,羞得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头顶。

  殿外风雪簌簌,殿内却热得令人窒息。霍随的吻从她锁骨一路向下,在雪肤上留下绯红的印记,如同烽火台接连燃起的狼烟,宣告主权。碧落咬唇忍住呜咽,却在他含住她胸前茱萸时惊喘出声,“霍、霍随!唔……你别……”

  “别什么?”他抬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欲念,“别碰这里?”指尖恶意碾过另一侧挺立,“那这里呢?”

  她惊惶摇头,却被他俯身笼罩。霍随低声轻笑,语调带着点点勾人的慵懒,“也不让啊……”他忽而屈膝顶开她并拢的双腿,炽热的孽物隔着薄薄的亵裤抵在她腿心,烫得她浑身发抖。霍随喉结滚动,长指突然探入那幽闭湿润的禁地中,“那便碰这了。”

  碧落何曾被这样对待过,修长双指蓦然插入她时,身子骤然轻颤,脚背不由绷紧,一种陌生又微妙的感觉如潮水般漫过全身,叫她不知所措。她不知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变得异常奇怪,浑身上下被他碰过的地方皆在发烫,双腿间那平日沐浴都不敢多触碰的地方此时不知怎的,竟莫名湿润起来,实在是羞得无颜见人。

  他看得口干舌燥,手上故意加重了力道,另一手似好奇般拨开了那两瓣花蒂,中间那颗红润挺立的花蒂正羞赧地瑟缩着,他心底微微一动,捏住那颗充血的花蕊,往外便是一拉一掐。

  “唔嗯——”

  瞬然,那铺天盖地的光芒如海浪般将她瞬间淹没,她好似在瞬然之间被抽干了体内的水,变成了一条干旱的鱼儿般。大脑骤然空白一片,连眼底都在发烫,可身体却愈发不对劲起来,那处止不住地收缩,淅淅沥沥地竟比方才还涌出更多的水来,淋了霍随一手。

  “呜、呜呜……我、我……嗯啊啊啊——”碧落尚未能完全理解自己的身体为何会变成现下如此,可霍随却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她,又再插入一指直捣直出。

  他没有太多技巧,可指腹上的厚厚的薄茧一直摩擦着穴里的敏感点,不受控制又淌出一汪水来。

  许是本能,又许是花穴已然背主。不同于身体的羞赧泛红,穴口似是极其饥渴般不断瑟缩着吞下男人的手指,随他抽插的动作,不停吐露出更多透明的蜜液来。在她最敏感快受不住时,他蓦然用力抽手离去,指节蜷曲着剜过肉壁,直接让她压抑不住叫出了声,“哈啊啊、霍随!”

  碧落视线模糊,已然看不清他的脸,可却能清楚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睁开眼看着我。”他命令道,眼底暗潮翻涌,“我要你永远记住这一刻,是我霍随,在碰你。”

  霍随那粗硬的滚热孽物正抵在她湿漉漉的穴口上,似忽而感受到他的炽热,她小腹一抽,泌出更多潮水来浇在上头,连粗圆的棍身亦沾满了淫靡的银丝。

  他腰身一沉,涨成紫红色的龟头抵入层层迭迭的桃源花瓣,破开那一层薄薄的膜。“是我,占有着你。”

  他虽从未真正经历过情事,却自幼在军营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那些兄弟们的荤话调笑早已听得不在少数。更有年长些、早娶了媳妇的兄弟,怕他懵懂无知,曾耐心为他详说过男女之事。那时他听得满颈通红,几乎羞恼得要摔门而去。可此刻想来,却忍不住心生感激,竟有些想为那兄弟备上一份谢礼。

  花径初访,被一点点强行撑开,碧落瑟缩着身体向后退缩,唇齿呜咽抽气,媚肉轻颤蠕动,企图将那巨物挤出身体。“啊——!”

  碧落疼得弓起身子,指甲深深陷入他后背。霍随却纹丝不动,任由她抓挠,只俯身舔去她眼角的泪,“疼就咬我。”他呼吸粗重,却隐忍地停住,等她适应,“但休想我会放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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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缠欢(副cp H)

  窗外宫灯摇曳,将榻上交叠的身影投在屏风上。霍随开始挺腰动了起来,起初是缓慢且克制,却在闻见她刻意隐忍的细碎呻咛后彻底失控,每一回的顶弄皆又深又重,像是要融化在她灵魂深处那般。

  她细碎的呻咛声像只小兽般,叫得青涩又勾人,小穴里头的软肉不断紧绞着他,层层叠叠未经人事的花瓣却在此刻化身为勾人精魂的妖女,张开无数张小嘴不断吸吮着他那根禁不得激的孽物,湿润又紧致的穴肉包覆着他的棍身,他受不住低哼一声,后腰阵阵发麻,似是受不住精关就要倾泄而出。

  偏生,身下女子丝毫不觉自己现下究竟有多惑人,还发了狠地绞他,穴中媚肉吮着灼热的肉茎,淫靡的春水接连淌出。俯视望去,她纯如皎月般的胴体,此刻正泛着情动的绯色,那双平日里被衣裳遮掩起来的丰乳随着他抽插无度的动作上下乱颤着,逼得他在极乐的边缘紧咬着牙关。

  “嗯啊……霍随、霍随——”碧落被撞得支离破碎,只能攀附着他,嗓音哽咽又断续,“慢、慢些……”

  霍随俯下身,一口咬住了她柔软的唇肉,上下磨了磨。他嗓音哑得厉害,低低一声像是砂砾碾过,带着隐忍的颤。“别叫,叫得我快射了。”

  她是他捧在掌心、藏进骨血的心上人,是他此生唯一认定的归处。她嗓音带颤唤着他的名字,那是她平日因身份不敢轻唤的称谓,此刻却一声一声,烙进他心里。这一切对一个此前从未经过情事的男人来说,实在极乐又痛苦。

  “嗯……霍随——”

  在碧落又一次无意识紧绞着他时,霍随终是受不住了。伴随一声粗哑的闷哼,他紧紧将碧落整个人抱起,埋首于她肩窝处,龟头抵在她花穴深处,射出那一股股浓稠如浆的浊液,悉数释出他的情动。

  花穴被滚烫的浊液一浇,碧落受不住地咬唇吟喊出声。她亦曾给娘娘守过夜,大约也晓得这便是男人登至极乐时所射出会让女子怀孕的体液,她以为这便结束了一场云雨,正红着脸颊欲松一口气时,小穴里那原已有些疲软的孽物竟又在瞬息之间硬挺起来,直直抵着她那尚还有些敏感的花心,顶得她又时忍不住泄出一声轻哼。

  碧落有些震惊,杏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纯净眸光,“你、你怎么……”娘娘见她脸皮薄,极少让她在殿外守夜,她原以为男人那事一回以后便算结束,现下……又算怎么回事?

  他伸手把她更往怀里贴近些,举止温柔中透着强势,唯有耳廓泛起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红。“我怎么?”他轻咬着女子散着微微馨香的肩头,双眸沁着难掩的欲色,出口的语气却是恶狠狠的,像只看见肉骨头的狼犬。“与我做着这种事,还有旁的心思分神么?”

  霍随眼底暗火翻涌,嗓音低哑得像刮过焦炙沙砾,“难不成是还在想着那侍卫?”

  碧落刚启唇,霍随却已堵住了她的回答。

  长舌撬开她的齿关,慢慢搅弄着她的舌尖,吻得缠绵又恶劣。五指张开到了极致,拢起两端浑圆酥胸,不紧不慢地揉捏着,食指与拇指故意捻起那已然挺立的嫣红粉珠,收紧又松开,肆意玩弄。

  “唔嗯……”

  她嘴里又按捺不住吟哦出声,声声轻颤,语不成调。霍随立即用唇舌堵住了她勾人不自知的呻咛,身上女子被他亲得浑身发软,软软的身子贴在他身上,浑圆上的那点嫣红不断有意无意地轻蹭在他胸前敏感微凸处,带着十足十的撩拨。霍随喉结微动,眼底暗火如潮,指尖也愈发克制不住地收紧。

  他再受不住这嗜人的撩弄,低下头轻咬住她的粉嫩玉珠。霍随像故意报复似的,咬得时轻时重,偶尔还能听见清晰传来的啧啧吞咽声,简直淫靡又慌乱。他的嘴里好湿,长舌软而有劲,舌面带有的细小颗粒一点点刺激着她翘挺的红梅,连带着湿濡白嫩的乳肉皆一并颤栗地抖着。

  “哈啊、唔……不、不要,好奇怪……哈啊——”微妙又奇异的快意交叠而至,她只能依着本能启唇吟哦不断,津液控制不住地沿着嘴角溢流而下,看得霍随眼底发红,松开那已然被他吮得有些红肿的乳尖,转而将她嘴角的津液一一都给卷入口中,好似在品尝着什么甘霖般。

  “我这样弄你,爽么?”那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夹杂着未散的热意,一字一句,皆似低语中的蛊。

  她身子一颤,像是被电流掠过般,一股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颤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她咬着唇,眼尾微红,酥痒几乎漫到每一条骨头缝,碧落全身软得厉害,只能任由他纵深碾磨,捣弄出靡情声响。

  她的脑子,只余他粗硬的孽物。

  她的世界,只余无尽的喘息吟哦。

  “这样的感觉,那文弱的侍卫能给你么?”霍随宛如一条蛇般,不管不顾地紧紧缠绕着她,连一丝缝隙都不给她留,生怕她会从他的桎梏中溜走。

  碧落根本听不清他嘴里所说的话,耳畔只有肉体相碰撞的淫靡声响在激烈充斥着,他劲瘦的腰不断向上顶弄着她,一下接着一下,插得极用力,上翘的肉茎连最深处的敏感软肉也被狠狠地捣得发酸。“哈啊、那……别、别顶那……”

  可此时的霍随又怎会听从她的话,她越是说别顶那,他便越是要顶,将她的身子摁得更低一些,孽物顶得更深,更狠,甚至还有余力将她胸前浑圆又搓又揉。“往后你只对我笑,我也只这样弄你爽,可好?”他想碧落从此不会离开他,只属于他一人,她的笑、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只为他尽情绽放。“落落,不要离开我。”

  霍随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竟能如此小心眼。她只是对旁人多笑一笑,便足以惹得他妒火横生,燃尽所有理智,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他明知今日不该在此地夺她身子,却仍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只有这样,才能将她永远留在身边。即便自私,即便将来会遭人唾弃,他也绝不可能放手。

  怀中人是他最割舍不得的心之所属。

  对上她迷蒙,已是沉沦在欲念的双眸,他脑子更是酥麻得厉害。他俯身靠近,鼻尖蹭过她的脸侧,声音低哑,似是笑,亦似自嘲,“落落,我只是……想要你能只属于我。这一辈子,我都只想同你绑在一处,叫旁人连一个眼神都觊觎不得。”

  她如浓雾般飘在云端,迷迷糊糊之际,好似听见了霍随向自己剖白心意。她全无多想,只是凭着心意下意识回应着他,“属、属于你……我、我喜欢……霍随,这辈子……只想和霍随……在一起——”这话要放在清醒之时,碧落绝不敢说出口,可此刻她也好想、好想让霍随知晓自己心中所想。

  可下一瞬,她便后悔了。

  她不知,竟有人能如此反差。明明看着她的模样极其温柔,满眸皆是缱绻的情意,可身下的动作却又那样的猛烈,每一次深入皆顶至她最柔软的位置,时浅时深,乱得找不着一点规律。

  可身体却好似任由他摆布般,一想到他方才说的话,羞耻与欲念便会相互缠绵在一块,逼得她花穴不由自主地紧紧瑟缩起来,往外溅出一汪又一汪延绵的春汁来。

  碧落揽住他的脖颈,死死不放,想以此来告诉他,自己是心甘情愿被他占有。“霍随、霍随……我、爱你……唔啊——”她此刻就如那被缴械的俘虏,只能在他猛烈的攻势下节节败退。

  闻见她这番话,霍随喉间逸出一声闷哼,身子骤然一颤,手上的力道不觉加重,抽插几欲快成了残影,水液四溅在交合的地方,划出淫靡的潮湿轨迹,把湿润娇喊颠成了破碎喉音。

  “落落、落落……”他嗓音又哑又颤,单手捏住她的腰,力道一下重过一下,粗长的性器在润泽的穴口进进出出,“我、我又要……射了。”

  她的杏眸忽而蒙起一片水雾,麻意瞬息涌上后脑,麻痹着理智,一股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颤意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淹没。霎时,脑中像空了一般,只余身下那阵阵泛起的涟漪在翻涌着,那种陌生、从未体会过的快意,让人害怕又沉溺。

  快意来得汹涌,亦或者说她一直就沉沦在霍随给予她的春潮中,像烈焰炙烧,根本无处可逃。

  霍随再一次于她花穴深处喷出浊液时,碧落终是压不住声响,仰颈长吟一声,理智像是被抽走,身体只剩下本能的颤抖与依附。汨汨春汁如洪流决堤般骤然自深处喷涌而出,魂儿好似已然飞出云巅天际,瘫软在霍随汗湿的胸膛中一抖一抖地哆嗦着。

  良久,待俩人缓缓平静下来后,霍随将人牢牢拥在怀里,生怕他只要一松手,怀中人便会消失不见。“你可怨我?”

  碧落嗓音娇软微哑,似春风拂过烟雨,带着未散尽的酥意。她杏眸中透着几分困意,却仍带着疑惑,额角轻轻蹭了蹭他略显僵硬的肩头,低声呢喃:“为何要怨你?”语气软糯含糊,像是带着困倦撒娇般轻咕,“我是愿意的啊……你早已是我未来的夫婿,此生,我从未想过旁人,所以……我不后悔。”

  霍随无声勾唇,心头仿佛被一抹柔光拂过,悄然漾起一阵甜意。饶是如此,他还是没忍住问出口,语气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幽怨,“那侍卫又是怎么回事。”

  她轻哼一声,柳眉微蹙,嗔恼地瞪了他一眼,声音软软的却带着点气鼓鼓的味道,“我和陆湛什么关系也没有!不过是娘娘最近爱吃甜的果脯,我便请他去采,仅此而已。”

  他一双眼沉沉地黏在她身上,活脱脱像只吃闷醋的狼犬,恨不得张口咬她一口,却又舍不得真动手,只能故作凶狠地低声呵斥,“不许再喊他的名字!”

  碧落垂眸掩唇,眼角却悄悄漾开笑意,像风掠水面,藏也藏不住那点得意与欢喜。她忽而觉得,自己从前竟未曾发觉霍随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她想,她是真的幸运,遇见了一个愿意将真心悉数交予她的男人。

  她轻笑一声,仰头轻吻了男人抿着的嘴角,“我同陆侍卫当真什么也没有,我有你便足矣了。”

  他眸光一暗,忽而反客为主,大掌扣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住她,动作带着几分急切与克制不住的占有。“我亦有你便此生无憾。”  

  偏殿内,金兽香炉青烟袅袅,掩去一室荒唐,只余情浓与余温缠绵,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旖旎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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