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合欢门一心练剑 20-41

第20章 温泉

禾梧没等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羞恼、怯懦凝作闻人懿心中一团难以扯清楚的麻绳,禾梧一句话,倒像一把剪子,破罐子破摔似的剪断绳结。

闻人懿松开拳头,朝禾梧笑了笑,“我?”

我在撸管啊。

他舔了下嘴唇,喉结一滚:“我……我在解情毒。”

禾梧蹙眉,偏首看向他不自然潮红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宽松衣衫滑落肩头,白皙前胸上两点殷红,樱花瓣拂过,他身子颤了颤,和禾梧距离又拉近两分。

她甚至能看清闻人懿清晰锁骨上,一小洼盛起的水,顺着胸乳间的浅浅沟壑滑下去。

禾梧抿了下唇,低声:“你的还没解开?”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几乎让闻人懿觉得她在怜惜他。

明明知道她找到这里多半是为了问清楚三人情事,闻人懿却在垂下头的瞬间有了新主意。

古人云,装疯卖傻扮可怜也不失为一桩计谋。

至于是哪个古人?闻人懿可不在乎。不修行的早死了。

他再抬起脸时,眉心微蹙,呼吸急促,咬着唇角:“我醒来时见你们两个依偎在一起,自己也不着寸缕,慌了神,急忙逃走了。那香炉的情香,还在我身体里并没完全散去……你知道的,我伤未好全,昨夜你也没让我……”

做到尽兴。

他悄悄看禾梧的神色,依旧面无表情。

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禾梧说:“你有记忆,但荀音没有。”

闻人懿一愣,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但禾梧已经解开腰带,素手朝他腰腹探来——

“等!”

禾梧生涩地摸上他抽动的小腹,试探性地往下探,“不用等,我帮你。毕竟我们都中了招……只要都射出来是不是就好了?”

闻人懿脑子里的正经事烟消云散,他咽了下,浑身血液往下身涌去,只觉口鼻都在缺氧:“是、是的吧……哈啊,轻一点呀。”

禾梧跪坐在他身旁,身子转过来用手帮他纾解。

她一只手圈不住,干脆两只手浸入温泉洗了洗,温泉的水温刚刚好,切换到闻人懿的性器时温度有明显变化,几乎像是一根玉柱。

比起昨夜不愿深入的灼热,他的体温着实变化过大。

联想到他取下的项链,禾梧隐隐有了猜想,南湘楼的避火珠可隔绝天下异火,在闻人懿身上却起到了升温的作用。

不是他先天缺陷,就是——

禾梧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药浴养出的娇嫩皮肤挤压、摩擦性器上鼓动的青筋,闻人懿小腹一抽,喉间低喘出声,“啊呜。”

情欲烧上心窝,他捉住禾梧的手更快地撸动茎身,几乎是将禾梧完全搂抱在怀里。

水雾湿了禾梧的衣衫,她有些不适,却能感觉到腿根的青印在舒缓地绽放。

她湿了。

被人搂在怀里是个亲昵的姿势,呼吸、心跳的次数似乎都在响应着对方的频率,一切都是柔软、湿润、温热、带着花和酒的香气。

久到禾梧手酸的时候,闻人懿身子一颤,在她手心上射了出来。

液体在大量冲击到她手心前被闻人懿挪开,溅到铺着玉石的地上。

禾梧身上的湿意也令她坐不住,甩开闻人懿的手,半跌进温泉池水。

闻人懿瞳孔一颤,以为禾梧嫌弃他,可是他经验不足,已经尽量避免射在她身上了呀。

水花扑腾,天然奢靡的温泉浸过皮肤,禾梧舒服得半眯起眼,她挽过湿漉漉的碎发别在耳后,一双清冷的眼望着泫然欲泣的闻人懿:

“闻人懿,你身上有妖族的血脉,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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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苍梧神雀

闻人懿心脏快了几拍,眉毛压低,眼睛眯了眯,情潮得到纾解的眼是两枚春情柔暖的桃花,他温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攥紧掌心,

禾梧将身子往温泉里沉了沉,夜间的微风吹的她一个没有修为的人有些冷。

她:“我在鼎楼多年,即便没有修行,也能看出人与人的差异。灵海浑浊的人,往往好色,甚至会一次性弄死多个鼎炉。灵海沸腾的,往往会让鼎炉短时间内油尽灯枯。”

禾梧抬眼,眸间的情绪像云絮,“我和你们相见那一日,是因为撞见青主骤然化妖身晕倒的。”

所以怎么会对闻人懿的身份不敏感呢?

两人看着修为样貌到身世都不分上下,闻人懿却有着能注入灵识的特殊令牌,残缺的灵力还能直接与她一个凡人对话。

而且闻人懿也保留了三人行的记忆。

闻人懿睫毛轻颤,“那你可知我的真身?”

禾梧用沐浴泉水的手指点过他的前额,猜测一般的语气,面色却像是能笃定:“孔雀?”

闻人懿轻笑两声,牵住她的手抚向心口。

充满弹性的肌肉紧绷着,像是裹着棉柔的精铁。坚硬之下,禾梧的手心感觉到闻人懿快于常人的心跳。

她肯定了,“苍梧山神雀后代,蓝羽流火,泣血养珠。神珠百毒不侵、避天下异火。神珠养出后,神雀本体寒凉,需时刻佩戴神珠。”

这样的灵宝,绝非南湘楼高价就可以买到的有价之物。

闻人懿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讶异于禾梧见多识广,低声道:“苍梧神雀是上古四兽神朱雀的衍生体,并不完整,后代与人族结合,属于妖的力量稀薄。你一定是看过许多,才知道这一点。”

这样的见识,怎么会困守在边境的鼎楼呢,闻人懿想,禾梧应该吃过许多苦。

“这是南湘楼的秘密,贩卖情报的地方,往往自己就藏着含金量最高的情报。你已经知道这一点了:所有出售的避火珠,都会像我留在鼎楼的那枚令牌一样被我标记。”

禾梧品出些什么,手不知觉摩挲他的胸乳,顺着线条来回滑动,“是为了那场试剑大会吗?以标记避火珠的方式,获取火灵根潜力修士的方位。决定他们是否能参赛、或者说能为南湘楼所用?”

闻人懿忍着甜蜜的折磨,同样沉入池中,不动声色拉近二人亲密距离,回答她:“两者皆有,更多是后者。”

月色与明珠之下,她的眸眼像是流转的星河,远比闻人懿养出的那颗避火珠来得莹润动人。

他情不自禁拥住她:“浮虚宫有个弟子,曾经违抗师命生吞了养在千方洲禁地的异火,而后连升数阶,是当今修真界最年轻的金丹期修士。”

“他虽从没用过异火,世人也多半以为异火随升阶降下的天雷重归自然。但我属于妖的那一部分能感觉到,火种未熄。”

“只有拿到残存的火息,或许才能有得到苍梧神雀传承的可能。”

禾梧想起他身上几乎好全的伤痕,与青印类似的纹路,问:“你受伤,是否也有追踪那名修士的缘故?”

闻人懿眼尾垂下来,更显楚楚可怜,喉间嗯了声:“那修士看着师出名门,浑身却都是阴招。我着了他的道,必须用鼎炉才能解开。我才不要欺负陌生人,用了灵识令牌一招……因而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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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只能喜欢一个人吗

禾梧默然,并没推开他。

二人在泉水中仿佛是依偎的姿势,如同交颈的天鹅。

半晌。

禾梧问起,“那浮虚宫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闻人懿答:“薛引,修真界唯一合体期山阳道人的嫡传弟子。”

他又补充:“不是什么好人。”

禾梧的手指收紧,裹在拳心里,任由闻人懿贴着她的脸颊,自以为不明显地把她更深拥在臂弯里。

她说:“嗯。”

六年前她被恶毒修士掳进鼎楼烙下青印前,在装人如牲畜的马车上,匆匆看过奴契的签名:

代行副使:薛引。

随后被塞进箱中。

马车封闭了视觉,鼻尖满是浓郁的味道:香料、生肉、渣滓、霉物……

她被下了麻药,眼珠不能转动,却能听见那随手将奴契折起来扔飞的少年郎笑着说:“我?我是山阳道人座下薛引,路见不平拔恶除孽,反正此山余党我已除尽,这群废物任你们处置。”

“要是有想来报仇的,浮虚宫随时欢迎。”

禾梧看了看闻人懿脸色不见痕迹的伤痕——神雀血脉的确庇护着千百年后的后代,对于禾梧来说像烙铁一样侵蚀在血肉上的印记,与他而言,只是未破皮的擦伤。

但是,青印篆刻的能力

话题转到情香上,闻人懿出身情报楼,切入点比荀音来的一针见血:

“你知道嬿宗如今的掌门吗,她是宗门前身合欢门最下等的寻奴,身份比鼎炉还低。”

闻人懿寥寥数句,讲出了一介人奴晋升大能的传奇。

而传奇正值青年,并没有落幕的打算,于是把广收潜能种子、作为扩大嬿宗的手段。

“修真界虽不认可鼎炉修行这种阴损的招数,但暗中这样做的人并不在少数。从鼎炉着手,吸纳潜能弟子,打乱修士步伐,能为试剑大会折却不少入场人。”

“嬿宗,也拿到了这次试剑大会的名额。”

禾梧明白了,如果嬿宗能以此扬名,跻身正道似乎有了切口。

浴泉时间过长,禾梧走出汤泉。

怀中人离去,闻人懿下意识想挽留,骨节分明的手在空中一捞,只有细碎冰凉的樱花落在他肌肤上。

难以言明的落寞荡开涟漪。

圈圈画画。

闻人懿随后起身,走到禾梧身旁,她在喝玉盘里杯盏的水。

温泉蒸腾的热气暖得人唇干舌燥,禾梧接连喝了两叁杯,才意识到这是果酒。

味道很好,甘甜如雪露,后调是果酒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划开。

她张口想问酒从何处来,却被柔软的唇堵住。

柔韧的舌探进她的口腔,一点点划过她的上颚、牙齿,吮吸酒的残香,再去勾弄她不知所措的舌。

唇瓣碾转,含入一片随风落下的樱花,化在深吻的唇舌间。

鼻息相接,闻人懿睁开眼,她的神色依旧平静。

吻、拥抱、手交……他的索取,在她眼里不过是收拾情香带来的后果。

闻人懿深深地看着她,浓密如雀羽的睫毛遮盖了他大部分的眸光,因而阴郁脆弱。

他结束了这个吻,祈求一般地轻声说:“……只能喜欢荀音一个人么?”

第23章 保密之吻

能够在鼎楼安稳多年的鼎炉往往没有依仗。

没有积蓄,没有亲缘,养在鼎楼如同搁置在宫殿的精美瓶盏。

结局只看是青主愿意插花还是听个瓷碎响。

闻人懿机缘巧合之下,从注入灵识的令牌罅隙里,看到了她。

明明见妖身就会晕倒,恐惧修为于她深不可测的修士,却能坦然地与束隐阁平起平坐——

闻人懿偷偷接着残存的灵识看过她。

她聪慧,一旦抓住机会就会汲取一切可能。

大陆七大洲的布局、修真界的势力分布、各式道统的传承,并不只在她日日沉在束隐阁的典籍之处。

白日,她走遍鼎楼的暗室,绘制地图和封禁法阵;夜里,已经摆脱“鼎炉”身份的她重回鼎楼,侍者不知如何应付这只跃上枝头的泥凤凰,却接到她手中的青主令牌——她拼起来了。

“每年释放若干鼎炉,此处鼎楼,五年内偃旗息鼓。否则,南湘楼天下追杀。”

侍者唯唯诺诺:“那嬿、合欢门的本部弟子并没有说过广散各地鼎楼……”

禾梧说:“你们强押人烙上青印,会在乎每一个人背后的势力能否撼树吗?”

“那你看着这枚令牌对我讲,鼎楼的公家会因为珑州一块人凡之地对抗束隐阁和南湘楼吗?”

“……不敢。”

闻人懿看着她,仿佛看见浑浊的缸内,一尾游曳在杂草丛生的小鱼。

孔雀跳进池水里,似乎并不理智。

但他开口:“他的记忆里没有我,对么。”

“而我有。”

“如果他的印象里一直如此,事态似乎能向好。你希望我隐瞒这件事吗?”

禾梧的眼眸颤了颤,朝一旁留了数秒,又看向他:“嗯。”

闻人懿嘴角抽了下,勉强抬起,凝出一个轻佻的笑:“给我一笔封口费吧?朋友之爱不可欺,一个吻如何?”

禾梧看他轻浮姿态,心想这般风月事在他身上肯定也常见。

他们一看便是多年友人,感情甚笃,闻人懿本就情香未全解,讨个肌肤之亲换一个秘密也很寻常。

于是她偏首,鼻尖错过他高挺的鼻梁,嘴唇贴住他的。

闻人懿像是块冰似的,一动不动。

所以他为什么非要摘下避火珠,受情香的影响想降温?他这样体温下降,五觉失常,像是把弱点暴露出来。

就算她不喜甚至厌恶妖族,也不想他因偶尔出格的事之后受伤。

她正要拉开距离开口说话,一只大手轻轻扣住她后脑勺,吮吻唇瓣,趁她嘴唇微张,长舌进入她的口腔,勾住她的舌。

像是一只初化人形的精怪在吸取她的灵气,久到禾梧觉得唇舌发麻时,她拍了拍他的胸膛,示意可以停了。

闻人懿却不管不顾,略微撤离换了一口气,更深地吻下去。

身体紧紧圈住她,像是夜色里翅羽交缠授粉的蝶,禾梧蹙眉,用上两分力气拍打他的肩膀。

一颗浑圆细小的珠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舌尖,推到她的舌面上。

带着一点凉意,软滑湿润。

闻人懿将珠子抵在她的舌根,舌头滑过她一颗颗牙齿,轻轻扫了下她敏感的上颚。

禾梧本能地咽了下,一把推开他,捂住喉咙。

珠子滑进食道,迅速从内部散发出温热丰盈的灵气。

禾梧跪坐在地,抬头看向被她推坐在地的闻人懿。

他衣襟大敞,唇色如樱,双眸潋滟,长发微卷,散落在雪色的体肤春光上。

闻人懿挑眉微笑:“不是嫌我太烫了吗,南湘楼唯二的避火珠分你一颗。从此体温共享、灵海相连,谁也别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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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杀人者薛引

雨夜。

黑衣劲装的修士扭动了下胳膊,将头顶帷帽随意丢开,竹叶棕丝的宽边沿被地面歪立的枪剑捅破,斜斜挂住,抵住了枪剑上串起来的尸体。

雨声细碎,如洗玉声。

细细听去,少年修士喉间轻轻哼着江南小调。

他向越过地面被搅碎的肢节,正要向前走去,忽然顿住,弯腰从尸体衣襟中抽出一页焚烧得看不出任何字迹的纸。

那是灵气感应自焚的纸卷。

灵气的来源他很熟悉——浮虚宫名满天下的山阳道人。

那么字面上留下的文字也就好猜了。

他笑了下,像是抱怨又像是觉得有意思地说:“师傅呀,你想我什么时候死直说嘛,何必满界招摇我的名号。再正的侠名哪有一把见血封喉的匕首来得好用。”

他随手将这张纸对折,擦了擦剑尖的血。然后拿出另一张纸,手指做笔,笔走龙蛇:

“杀人者,浮虚宫薛引。”

他把这张纸钉死在死人的身躯上,纸张扑朔,在刀面上抖动如蝶。

薛引站起身,环顾周遭。

他撕开一侧肩膀的布料,这才顺手拔掉前臂上的毒箭。

暗淡的夜光下,他血管经脉的线条尤其明显,因拔箭而握拳,前臂肌肉虬结鼓起,逐渐浮起青蓝色的花纹。

他想起什么似的:“啊,莲女印。”

“之前打伤了谁来着?嗯,南宫懿?好像也是试剑会的选手来着。”

他指尖一转,莲女印自主生长,包裹住他的箭伤,留下灰白的伤痕。

“试试看吧,多杀一个,省得磨剑,难得来一趟。”

荀音觉得最近和禾梧相处有些微妙。

一夜情事虽来得荒谬,但一是他是孤道音修、无拘元阳取舍,二是禾梧并没有被采补的迹象,身体一如往常,甚至青奴印也有隐隐松动的痕迹。

他疑心自己射出 的精元是否可以冲击到这层粉碎鼎炉灵台的奴印。

可旁听侧敲从师门得到的消息,似乎并不能如此:

合欢门之所以被大部分正门诟病,正因为他们混乱混沌的修习方式,包括不限于强制种下的奴印——能快速提升第三者修为、骨血追踪的非道侣法宝、多人……

嘶——这么说来,嬿宗的复出计划确实有待商榷啊。

闻人懿摸着下巴,难怪他们这么想跻身试剑大会。

闻人懿坐在荀音对面,手指随着思考敲打着桌面,“你是说你感觉你和禾梧沟通上差点什么,最近相处下来觉得有点别扭。”

荀音用绢巾擦拭乐器,“嗯,或许是现在我还不能帮她解决灵气吐纳。我探查过,她灵脉是象征鼎炉的纯阴,但灵台是粉碎的,所有呼唤的灵源都像漏网一样渗透出去。

连最基本的化源为气都不行,音修、符修之类的入道方式就更不可行了。”

“除此之外,她在尝试找一个人,似乎是当初害她烙上青印的鼎楼副使。”

闻人懿手指一顿,桃花眼一敛,目光看向荀音没有变化的耳坠上,随后落在茶水上。

凤凰山特产的茶叶,三千金一两。

安神益体,高价难求。

他在这的待遇就这一杯茶梗卷曲的茶,闻人懿可是知道一天前荀音才给禾梧寄了完整的一盏,连带现在女修流行的衣饰环佩。

荀音这样扎根修行的人,竟然也有心思购置女修喜欢的东西。

用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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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以他的衣品

不过好在他送的更好。

以他的衣品,禾梧肯定更喜欢他的!

荀音见他久久未言,追问:“你知道那个人对吧?”

闻人懿道:“薛引,浮虚宫的。他师傅山阳道人以行侠仗义闻名修真界,连带他也上梁不正下梁歪。”

荀音笑:“行侠仗义也是歪梁。”

闻人懿掏出一把扇子轻扇,“能把禾梧一个孤女都押进鼎楼,可见眼珠子也是个不清明的。何况浮虚宫这些年做的事,挂羊皮卖狗肉的,还少吗?”

“这倒也是。”

轻轻扇动的扇面上,樱花烂漫,与流云相接,没入清浅湖溪,涟漪圈画下,有一尾游鱼。

荀音看了看孔雀的新玩意儿:“倒是不曾见过你喜欢这样……清新的作品。”

比起他往常华美奢靡的风格,这把扇子的品味有点变化。

“珑州乡野,入乡随俗嘛。”

闻人懿打着哈哈,收了扇子,略显粗糙的扇骨是普通木制的,裂开的木丝划过他绸缎的袖袍。

他总不能说,这是他自个儿溜去禾梧购买耳坠的摊子上,自己挑的唯一一把能和那耳坠色泽沾边的东西吧。

上叁洲繁华云集,相比之下珑州确实平平无奇。荀音没在意这个小事上,话题转到试剑大会。

“束隐阁虽行事无拘,但苍穹试炼事关下一届各长老选派,我必须出行。届时修真人才云集,或许能有解决禾梧灵台破碎的办法。”

闻人懿沉默片刻,说:“荀音,试剑大会在沧洲苍穹城。没有你的身份,禾梧没有办法长留束隐阁。但前往苍穹城,对外你又要如何说明身份?”

荀音看向闻人懿,目光相接,彼此都知道修真界“带人”的寻常说法:

一、侍从——束隐阁音修寥寥,不需随侍,多独居修行。

二、同门——修行纲每个门派一种道统只选一人。

据闻人懿所知,今年束隐阁就出五个人,其他四个和荀音一样,都是独行侠。

且目前散布各洲。

叁、道侣,亦或者……

闻人懿说:“她青印未去,以道侣身份前往,”

荀音说:“何必对外公布,禾梧青奴印未除,嬿宗弟子一看便知她身份。”

闻人懿眼尾抽了下,道:“你明知道她厌恶鼎炉之身,如果在苍穹城被公之于众,”

荀音打断他的话,就像劣质的扇骨上开裂的木丝,“闻人,哪怕是鼎楼的记载里,我才是她的[青主]。”

就算是不堪的身份,他和她也有站在一起的理由。

场面一冷,闻人懿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也是,也是。”

他下意识想去摸脖颈的项链,却忘了避火珠已经化作两人身体里流淌的永不消逝的灵源。

“也是,反正还有小半年,你们同去试剑之前,我还能帮着看一下那个浮虚宫的修士。”

闻人懿啊闻人懿,多嘴必自毙。

他的手指从空荡荡的脖颈上滑下来。

茶水微凉。

茶梗蜷曲,在无风的水波中轻颤。

荀音开口,“闻人,你和禾梧之间有什么吗?”

第26章 青主另有其人

“哈啊……?”

闻人懿嘴角扯起僵硬的笑,“你怎么回事,怎么还这么说?”

“通常情况下,”荀音站起身,拂袖推过茶盏,递到闻人懿面前,“你不会反问我。”

闻人懿啧了一声,指尖捏起玉釉茶盏,两百年的温玉,质感差了些,但珑州也不是让他能挑拣的地。

“我也是无聊嘛。剑修穷酸,体修粗鄙,而音修文雅飘逸。物以稀为贵,你那么受女修喜欢,要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怕早淹在狂蜂浪蝶堆里了。”

水温隔着玉杯也是柔暖的,体温下降后,身体的本能还在向往热意。

闻人懿抿了一口,润润嗓,“难得见你动心思,兄弟我也要多关心关心嘛。”

“这样啊,”荀音轻笑,同样饮了半盏茶,“你的心思也真是,不若放在试剑大会上。南湘楼战力高的并不多,也会指派你去,你伤好全了吗?”

闻人懿耸了耸肩,“好没好全也得上,不然怕那群人把我爹羽毛扒光了——苍梧雀的屁股毛啊,一根都能买下你的子衿笛了。”

荀音笑着赶他走,“虽然你那神羽金贵,但我的笛子也不只值这个价啊。走吧,走吧,束隐阁的长老还等着你。”

之前有束隐阁的长老想要兽神秘籍的相关讯息,闻人懿接下了这个发布到南湘楼的任务委托。

闻人懿走后,荀音原位坐了许久。

他走时没有带门,廊间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吹动他的耳坠。

荀音轻松闲适的表情沉下去,嘴角平直。

他手指摸向茶杯,杯壁仍旧温热。

闻人懿身负神雀后代血脉,体内血液炽热,远比常人来得高。

他从来不喝热茶。

禾梧正在和人道别。

鼎楼里鼎炉如蚁群,即使如此,工蚁也会有自己的工友。

代狸、阿宛是她在这里最熟知的同伴。

现在她要送她们离开。

其中代狸个子娇小,生命却格外坚强。她的青主性格暴虐,采补时往往吸干鼎炉浑身血液,代狸摸清他的性格喜好,居然愿意祛除她的青印。

禾梧问代狸何去何从。

她没所谓地说:“跟着他去百相山拜堂——结下道侣契。据说之后还要教我正经修炼呢。”

禾梧:“你不怕他会杀了你?还是你对他已经生出男女之情?”

代狸道:“床上床下,谁分得清呢。先让他把青印给我去了再说,要真敢把要人命的玩意儿使我身上,我还戴着你送的簪子呢,到时候他床上高兴了,老娘一簪扎穿他命根子。”

她见禾梧神色淡淡,却知道对方在关心自己,于是双手包住她的掌心,宽慰道:“小禾,别担心。鼎炉能有走出鼎楼的时候,已经很幸运了,这多亏你。我听说过,所有纯银血脉的灵者,几乎都没有鼎炉外的好下场。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也要!”

“说起来,你已经与青主双修过,身上的青印反而加深了吗?”

禾梧点点头,她没说其实是“三修”。

代狸皱眉:“其实每次交欢后,鼎炉的奴印都会淡一些,象征灵源被采补,只有彻底耗竭或者以我青主改结道侣契的方式才能完全去除。”

远方传来猿猴的长啸,形如某种提醒。

代狸匆匆欲行,“小禾,我先走了,有缘再会。我记下了你说的位置,如果能有能解决你身上独特青奴印的办法,我会尽快联系你。”

禾梧点头,塞给她一包零碎灵石,“万事小心。”

代狸眼睛一酸,重重点头。

正当她想说一切保重时,瞳孔忽然一颤,像是看到了什么,张开口,却一直没有说话。

禾梧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代狸才回过神,含泪蹙眉道:“一切保重……”

“我想起来,你当年入楼后挣扎数日昏迷,醒来后发觉身上已有青印。”

“我们当时都以为是行刑人趁你昏死时动的手。现在似乎有另一种可能——那并非奴契,而是另一种印记呢?”

“小禾,你确定与你双修的修士,是你的青主吗?”

禾梧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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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想学剑

荀音说过,他是为了类似“实验”之类的术法,才会来到鼎楼。

而他是第一次来到珑州鼎楼,与她相见。

鼎炉都知道合欢门的手段,被刻下青印的鼎炉,是被提前选好的羔羊,更为纯净,更为“美味”。

有的青主会直接号令鼎楼为其选取鼎炉,所以禾梧下意识以为,荀音和她也是这种情况。

但是现在看来,她身上加重的青印似乎指向了另一种可能——

她的青主,另有其人。

会是个那个名叫薛引的代行副使吗?

禾梧没想到,此时她离见到薛引,不过只剩十二个时辰。

碧绿漾成一抹春意的后山,是禾梧和薛引最近定下的修炼场所。

她灵台破碎,所有灵力只能淌过她的灵脉。在找到解决青印办法之前,荀音有了新主意。

玉养。

凡人有金玉养生、死后口含玉珠的传承,这方法在修真界有另一个名字,名为玉养。

但和凡人佩戴玉镯项链的方式不同。

修真界会把金银玉珠,彻底塑造成另一件东西。

荀音将那条流动的如同溪道的飘逸丝带放置在禾梧手心:

“玉养会区别于法器的一点是,它只会护主而生。”

“一般的防御法器,被击碎就粉碎了。但是玉养会认主,它破碎的瞬间,所有灵力会且只会回到主人的灵海里。”

禾梧看着那条如灵蛇般在她手腕指尖活跃飘动的丝带,半透明的纱透着玉色,触感沁凉,缠枝纹在日光下也泛着幽光,像极了他施术时眼底流转的灵韵。

“它叫做缚心纱,传闻是束隐阁初代长老灵解后留下的灵器。内力灵气全无,我做成了玉养之物。”

他指尖一挑,那纱便如活物般缠上禾梧手腕,温柔地摩挲她脉搏,看样子它很喜欢你。

禾梧想抽手,缚心纱却骤然收紧,将她拽进荀音怀里。茶香扑面而来,她掌心抵住他胸膛。

禾梧:“这样的宝物,还能拿给外人用么?”

荀音委婉地解释:“那个长老,是合欢门出身。”

禾梧明白了,即便是任人唯贤的束隐阁,对于修士的道统也会有不同看法。

你这里…指尖不自觉描摹掌心的伤疤轮廓,忽然被荀音捉住手腕。

他看着禾梧手心,一道一字型疤痕在手心正中,将皮肉扭皱,在莹白肌肤上格外刺目。

这是……他呼吸一滞。

禾梧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用力扣住。她垂眸:以前逃出鼎楼那日留下的。

荀音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那夜,明明拥抱和交欢都无所顾忌,她在昏蒙间却依旧蜷缩手心。即便偶尔十指相扣,也不会注意到这短短一道“一”的创口——原来那不是挣扎的痕迹,而是她曾挣脱过。

“我斩开了楼顶的禁制……禾梧指尖轻颤,像在虚空中重演当年那一剑,可回头看见其他鼎炉还被锁着……我不回去,等待他们的是比青印更恐怖的肉身极刑。”

她声音低下去,后来鼎楼修好了,蚀骨钉钉穿了我的手。

加速了灵台粉碎。

荀音突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掌心那道疤紧贴着他心跳,烫得惊人。

“这些天你总推脱不选法器……”荀音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是因为你根本握不住?”

禾梧却抬头看他,缚心纱缭绕在指尖。

“我能握剑,也能持盾。但我希望我拿起剑时,灵气能筑基。我不想让纯阴的只为供养他人的灵脉污染我的剑。”

眼底烧着荀音从未见过的火:我想学剑。她一字一顿,当年青印未成时,我能一剑破天。如今灵台粉碎,我仍想学剑。

拥有过力量,便无法接受弱小的滋味。

荀音看着她,仿佛看见数年前,一介年幼的散修,无家族势力依傍,在江湖各洲和剑一起流浪。

风清日和,荀音吻在她伤疤上,似乎尝到铁锈的味道。

“剑修大道至简,需要纯正的剑心。

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会为你找到天下最好的那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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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闻人魂灯灭

为什么一定要学剑呢?

禾梧知道自己心中有个执念。

夜间寒风拂面,禾梧单薄的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出一丝微弱的灵力,那光芒忽明忽暗,如同她此刻飘摇不定的心境。

经脉中传来细微的刺痛,像无数小针在扎。她咬牙忍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在破碎的灵台里聚集灵力,仿佛行走在刀尖之上。

直到冷汗浸透了里衣。窗外月光如水,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腹部。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不只因为青印。

粉碎的灵台,有青印交缠子宫,有闻人懿的避火珠温暖体韵。

还有一缕气息,它微妙地沉浮在灵台之间,旁观着磅礴的灵脉只进不出。

只有禾梧知道,它没有恶意,因为在她交出剑回鼎楼受刑时,是它让自己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

她一遍遍开始练习最基础的引气入体。灵气进入体内,在残破的经脉中艰难运行,每前进一寸都像刀割,但她不会停,这些年她一直如此。

夜以继日,滴水穿石。

如果有人能内视禾梧的灵台,就会发现,她破碎的灵台碎片并不是完全的渣滓,而像碎裂的镜面,裂纹深深,但只要靠近,就能完整相合。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灵台镜面因为有束隐阁的灵力滋养着,比以往成百上千倍聚合着。她每天除了修炼,就是去藏书阁翻阅典籍,寻找浮虚宫的线索。

她不觉得这浩淼诡谲的力量能完全归于薛引一人。

一个月后的傍晚,禾梧正在院中练剑。这是她最近才开始尝试的,荀音偶然看到后,为她找来几本宗门剑谱。木剑在她手中划出精妙的弧线。

她实在是太久没能掌剑,因此就像基础运行灵力一样,一招一式地从最简单的挥斩练起。

竹叶沙沙,剑光如水。

禾梧一袭素白练功服,在晨光中舞剑的身影宛如一幅水墨画。她手腕轻转,剑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起几片飘落的竹叶。

手腕再低三分。

温润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紧接着一双修长的手从背后覆上她的。荀音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这样?她轻声问,按照荀音的引导调整姿势。

嗯。荀音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一丝禾梧从未听过的暗哑。

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音修有一门修行名为温酒行,需要在醉酒状态下感知天地灵蕴。

这还是第一次,他还没醒酒就来找她。

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衣衫,禾梧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温度,以及那逐渐加快的心跳。

荀音的手顺着她的手腕慢慢滑到剑柄,与她十指相握。这个动作超出了指导的范畴,禾梧呼吸一滞,却没有抽手。

禾梧…荀音唤她的名字,“这些时日还习惯吗?”

禾梧微微侧头,对上荀音近在咫尺的眼眸。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此刻深邃如潭,映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两人的距离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呼吸交错,唇与唇之间只余一线之隔。

“试剑大会可以双人出行,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竹林的沙沙声似乎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禾梧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看到荀音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微微张开口……

荀师兄!不好了!

急促的喊声打破了竹林中的旖旎。一名弟子慌慌张张地冲进来,脸色惨白:南湘楼来人,说闻人师兄的魂灯…魂灯快要灭了!

第29章 薛引

什么?禾梧猛地推开荀音,脸色骤变,取而代之的是荀音从未见过的惊慌。

荀音也瞬间清醒,但看到禾梧的反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不知道二人因避火珠的原因关系变得亲密,平日也常常交流。或是南湘楼的各类情报任务,或是禾梧送走鼎楼同伴的琐碎日常。

在哪?禾梧声音紧绷。

在…在大堂,长老们已经在施法维持了,但…弟子话未说完,禾梧已经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荀音紧随其后,心中却泛起一丝异样。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禾梧向来冷静自持,此刻却为了闻人懿方寸大乱。

束隐阁大堂内一片混乱。数十盏魂灯在法阵中漂浮,其中一盏蓝色的灯火微弱得几乎看不见,正是闻人懿的。

怎么回事?他人在哪里?禾梧挤到最前面,声音发颤。

你是谁?华服的南湘楼长老面色凝重,全神贯注,你身上有闻人懿的灵珠。罢了,我现在来不及管,他不是寻常修士,赶紧把他人带来!

禾梧死死盯着那盏魂灯,手指掐入掌心而不自知。荀音站在她身侧,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心中的异样感更甚。

必须找到他!禾梧突然转身,语速飞快地对荀音说,你的音阵可以用,我去找他。

等等,荀音拉住她的手腕,你知道他在哪?

禾梧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个地方他常去…我猜他可能在那里。

我和你一起去。荀音坚持。

不!禾梧深吸一口气,仿佛感觉到避火珠的灵力在灵台窜动,压低声音,魂灯更需要你,你的灵力纯正,能更好地维持法阵。我…我一个人去更快。

不等荀音回应,禾梧已经挣脱他的手,匆匆离去。荀音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荀音,掌门唤他,过来帮忙稳住法阵。

荀音机械地走到法阵中央,接过维持魂灯的任务,心思却全在禾梧身上。她为何对闻人懿的行踪如此了解?为何不让他同去?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

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魂灯,荀音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禾梧的了解或许远没有想象中多。

南湘楼长老有了喘息片刻的的机会,他捋须道:闻人师侄体内避火珠一分为二,导致魂魄不稳。魂灯虽弱,但命火不灭,暂无性命之忧。只是需尽快找到他,苍梧神雀在南湘楼已经感应到了,绝不能让他发狂!

避火珠…分裂?荀音若有所思地望向禾梧离去的方向。

另一边,禾梧如一阵风般穿过街道,直奔温泉小院。

院门虚掩,一股混杂着焦糊味的奇异香气从门缝中飘出。她心头一紧,推门的手微微发颤。

闻人懿!

院内景象让她呼吸一滞——闻人懿半跪在庭院中央,素来整齐的发冠散落,墨发间竟夹杂着几根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孔雀蓝翎毛。他的手臂皮肤下隐约可见鳞片状纹路,指尖延伸出半透明的锋利爪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个修士正用剑尖挑起闻人懿的下巴,姿态悠闲得像在赏玩一件器物。

少年逆着晨光而立,一身玄色窄袖劲装干净利落,衣袂不过叁寸,行动时如流云裁风,不染半点拖沓。腰间一条暗红色织锦腰带将身形束得挺拔如青竹,随性系着的结扣垂下一段流苏,随步伐轻晃时隐约露出内衬的朱砂色里衣——正是修仙界年轻修士浮虚宫的弟子服!

薛引…她声音嘶哑。

薛引轻笑,突然伸手抓住闻人懿的一根翎毛狠狠一拽。闻人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痛呼,更多蓝翎从发尾处冒了出来。

薛引语带疑惑:哎?没自报家门就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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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被选中的你馈

禾梧猛地后退,却见薛引的身影如烟消散——真正的危机来自背后,她旋身格挡,正对上闻人懿完全妖化的赤红双眼。他背后展开半透明的孔雀羽屏,每根翎毛末端都燃着诡异的蓝火。

闻人懿!醒醒!禾梧试图呼唤他的神智,却被一记羽刃扫中肩膀,鲜血顿时浸透白衫。

她看出闻人懿双瞳剧颤,眼尾水润,显然在挣扎。

她抓住闻人懿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温热的体温提醒他。

“闻人懿,想想我是谁,我的身体里有你核心的一部分。”

闻人懿羽屏上的蓝焰骤然减弱。他迷茫地停下攻击,妖化的特征开始消退。薛引倚坐在樱花树干上,咦了一声,显然没料到这一幕。

有意思…薛引的真身终于出现在院墙上,原来避火珠的力量在你身上啊。

他耸了耸肩膀,“差点杀错人。”

目光落在面色苍白的闻人懿脸上,薛引嘴角又翘了下:“不对,也没有,试剑大会上能省出半个人的名额。”

薛引跳下树,三两下来到禾梧身后。

一股可怕的无形威压像水一般荡漾开,禾梧警惕万分,身体却像被冻住一般丝毫不能移动。

闻人懿凝在原地,眉间青筋鼓动,仍在为清醒而挣扎。

而薛引已经走到她身后,他比她高近乎一个头,淡淡的阴影投下来,冰冷的手掌像幽灵水草一般抚向禾梧的小腹,就像她主动摁住闻人懿手掌贴上去一般。

陌生人的触碰让禾梧汗毛直竖,迫于闻人懿还没有完全清醒,她不敢放开对方的手。

少年修长冰凉的手指滑过禾梧紧张紧绷的小腹,顺滑绵软的布料下,仿佛隔着薄薄一层温热皮肉,触摸到她破碎灵台间流动的灵息。

薛引歪头,马尾扫在她肩窝,对着她耳朵轻声说:“你说对吗……?”

“小青。”

他点了点她的小腹。

薛引的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她脸颊的凉意,那句小青在耳畔炸开时,禾梧的视野突然泛起血色——记忆碎片如毒蜂般刺入脑海:染血的鼎楼大门、同伴的痛呼、每次浸泡药浴时舒卷绽放的青印……

你…禾梧喉间涌上铁锈味,右手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动作。

院中落叶突然悬停半空,薛引腰间长剑发出刺耳鸣响。在禾梧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那柄黑铁已裹挟着青光朝薛引咽喉激射而去,速度快到划出音爆。
“哈啊……”

真没想到,薛引轻笑间偏头,剑刃擦过他耳际,削断一缕鬓发。发丝未及落地,他衣袖翻卷,竟将附着在刀上的灵力尽数吞噬,小青灵台碎的这般干净,竟然还能用剑。

他一手轻轻捏住禾梧下巴,眼神直直看着她,眼睛弯了下:“居然还是我的剑。”

禾梧怔怔,指尖颤抖——方才那瞬,身体仿佛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腹部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什么在蚕食丹田,疼得她踉跄扶住井沿。

可惜还是得等筑基后才能正式用剑,薛引惋惜地摇头,身影开始雾化,试剑大会,我很期待…

他故意瞥了眼她痉挛的小腹,被选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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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以道侣身份

站住!禾梧强忍剧痛并指成剑,想象着刚才的感觉催动灵力。这次确有青光在指尖凝聚,但腹部立刻传来更剧烈的反噬,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针顺着经脉游走。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薛引离开。

小心!闻人懿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他妖化的特征已完全消退,只是脸色仍苍白如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浸得透湿。

恢复清醒的闻人懿连忙赶来扶住她,避火珠的力量恢复正常,在两人灵台中修复运转。

“禾梧!”

“呜、我没事,你还好吗?”禾梧皱着眉站起身,薛引的身影完全消失,樱花缓缓飘落温泉表面,石子路一面泥泞。

院内只余下满地蓝翎和淡淡的血腥气。

禾梧借力站稳,腹部仍隐隐作痛:你怎么样?

差点被抽干避火珠而已,闻人懿扯出个虚弱的笑,突然整个人假意往禾梧肩上靠,小禾再不来的话,我就要被那疯子做成孔雀毛掸子了

禾梧后退半步,皱眉戳了戳他胸口:少装,到底怎么回事?薛引怎么会找上你?

嘶——轻点!闻人懿夸张地倒抽冷气,却还是乖乖回答,浮虚宫的山阳道人疯了,为了让试剑大会少个竞争对手,薛引也敢放出来,我还以为他至少晚
他眼神突然飘向禾梧身后。

院门从外被人打开。

禾梧回头,只见荀音立在院门口,晨露沾湿了他的袍角,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他的目光落在闻人懿搭在禾梧肩头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荀音?禾梧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与闻人懿拉开距离,魂灯那边

稳定的,我知道闻人这边应该是解决性命之忧了,所以循着你的剑气来了。

荀音大步走来,不着痕迹地隔在两人之间,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玉瓶,药王谷的九转还魂丹。

闻人懿眼睛一亮,刚要伸手去接,荀音却径直将药瓶递给禾梧:你气色很差。

禾梧接过药瓶时,指尖不小心擦过荀音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闻人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啧了一声:我伤得比较重好吧?

自己拿。禾梧把药瓶塞回闻人懿手里,面色平静,耳尖微红。

她转向荀音,正色道:薛引盯上了试剑大会。

叁人简单交换情报后,闻人懿把玩药瓶:薛引不过是个傀儡,真正麻烦的是薛引背后的人。试剑大会的奖品’玄天霜’,据说能唤醒沉睡的

我去参赛。禾梧突然道。

不行!荀音和闻人懿异口同声。

闻人懿撑着假山直起身:薛引明显是冲你来的!如果你的青印是单独被他种下的,那你可能根本就不单是鼎炉,而是他可以控制的工具。

荀音蹙眉,闻人懿知道不久前禾梧才和自己说的事,他按住禾梧的手腕:你体内灵力不稳,

禾梧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轻声道:正因如此,才要主动出击。她抬头直视荀音,但需要你配合——以道侣身份。

闻人懿刚含进嘴里的丹药差点喷出来:什么?!

荀音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松开: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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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梦见了我了啊

第一,薛引知道我独来独往,突然与人结伴会打乱他计划;第二,禾梧抿了抿唇,我需要你…的身份压制掩盖珑州鼎楼崩散的消息。

闻人懿看看两人交迭的手,突然笑得意味深长:那我负责查山阳道人和浮虚宫。他故意凑近禾梧,小禾要是被欺负了,记得传讯.
..
荀音一个侧步彻底隔开两人,从袖中取出块玉简递给闻人懿:浮虚宫近年所有动向。

……闻人懿撇嘴,你也是早有准备啊。

晨光渐盛,叁人的影子在地上交迭又分开。禾梧望着远处束隐阁的轮廓,腹部又传来隐约刺痛——混浊的灵气,似乎正在苏醒。

又是数日。

禾梧坐在藏书阁的角落,指尖轻轻敲击着青玉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她面前摊开着数十卷音修图谱,每一卷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笔记。虽然她灵力尽失,无法修炼,但记忆背诵未懈怠分毫。

《九霄环佩》第叁式,以宫调起,转商调,再入角调,灵力需走手太阴肺经……她低声默念,手指在桌面上模拟着音律变化。

突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她抬头,见荀音站在她面前,手里捧着一盏温热的灵茶。

休息一会儿。他声音低沉,将茶盏推到她面前,音修考核并非一朝一夕能成,不必勉强。

禾梧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两人都是一顿。她迅速收回手,低头抿了一口茶,轻声道:我必须通过。

荀音沉默片刻,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禾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或许试剑大会是个送出耳坠的好时机。

叁日后,束隐阁的考核场上,禾梧站在一众音修弟子之间,神色平静。她没有灵力,无法真正演奏音修法术,但她以指代琴,以声代律,竟将《九霄环佩》的曲调完整复述,甚至连灵力运转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合格。考核长老沉吟片刻,最终宣布。

禾梧松了一口气,转身时,却见荀音站在人群之外,目光看着她。她刚想走过去,几名弟子却已经围了上来。

道友,听说你和荀师兄要结为道侣参加试剑大会?一名女弟子笑嘻嘻地问道,眼里带着揶揄,真是没想到啊,荀师兄那样满脑子只想着古谱的人,居然会……

禾梧神色不变,淡淡道:宗门安排。

她快步离开,身后传来窃窃私语:装什么清高,一个鼎炉出身的……

禾梧听出那男声源头是一个常常向荀音请教的修士。

的确,她能得到这个名额,无非是荀音垂青。

禾梧的脚步微微一顿,但终究没有回头。

她想起薛引口中那句“被选中的你”。

禾梧确认自己出身平凡,除了被发现纯阴脉后被押进鼎楼外,没有任何值得人注意到的。

就连学剑,也只是因为这是最简单的她最能坚持下去的功法。

当夜,禾梧听见枕边有人轻笑。

薛引蹭了蹭她的下颌,“你梦见了我了啊。”

第33章 咒印

禾梧在黑暗中睁开眼,首先嗅到的是潮湿青苔混着沉水香的熟悉气味。

她自己双臂被悬空吊在阴冷地牢中,玄铁链锁住四肢,却奇异地没有勒痛感——每条锁链内侧都垫着柔软的细绒。

你终于醒啦?薛引的声音从背后贴着她耳廓滑进来,冰凉的手指顺着她裸露的腰线游走,你抖得比逃出鼎楼时挥剑来得更可爱了。

禾梧咬紧牙关,发现自己手腕经脉处闪着诡异的黑光——那是被挑断又接续的痕迹。

受刑人从鼎楼修士变成薛引了。

他到底是谁,为何在马车外也是他定下“奴契”。

别瞪我呀,薛引绕到她面前,衣袍下摆扫过她脚踝,要不是我,你就成了鼎楼里目前唯一一个断手的鼎炉了。那可不行的,啧啧,我听说有些变态慕残呢。”

视线昏蒙迷离,禾梧用力睁开眼睛,只能看见对方黑鸦鸦的睫羽下,一点轻佻的眸光。

“我可是用本命灵力帮你接的。他忽然捏住她下巴,笑得甜蜜又危险,该怎么谢我?

禾梧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引指尖凝聚漆黑灵力,轻轻点在她小腹。那灵力像活物般钻入皮肤,勾勒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黑色咒印。

线条蜿蜒,变粗,勾勒出类似花卉的图案。

这是比奴印更好的东西哦~薛引哼着歌,手指在她肌肤上缓慢游走,每一笔都带起细微战栗,能把我选中的……真正的气息藏得严严实实…

瘙痒和灼热从下腹升起,随即是痛苦,像是血肉变成了玻璃,被他一刀斩碎。

灵台,粉碎。

一如所有鼎炉。

黑色咒印在他指腹用力下瞬间改变各处纹路的模样,颜色也变成青色。

地牢的火把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时,禾梧惊恐地发现影子里的自己竟冒出如黑色咒印一般外显的轮廓。

薛引低笑着在她耳垂吹了一口气:看,我们需要改变一下颜色。这样就可以融入其他同类了。

他忽然掐诀,禾梧周身黑光暴涨,竟牵引着她被迫抬手抚上薛引的脸。这个动作让两人呼吸交错,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

看到你的眼神,几乎逃出鼎楼又宁肯折返回来的眼神,薛引的唇几乎贴上她的,我就知道,你也可以成为【其中】之一,像我一样。那群蠢货根本不知道捡到了什么宝贝。

他手指突然用力按在青印中央,禾梧在瘙痒和酸胀中情不自禁仰起脖颈,却听见他愉悦的低语:这个印记,可是我独享的契约…

“如果之后我能再看见你……”

啊!禾梧从床榻上弹坐而起,冷汗浸透里衣。窗外晨光微熹,荀音从溪若谷买来的安神符还在枕边泛着柔光。

她颤抖着掀开衣襟——小腹上青印在阳光下泛着诡异流光。记忆碎片突然串联:不是青花奴印,这个青印是后来薛引单独…

这是…掩盖?禾梧指尖发冷。如果青印不是奴印,那它掩盖的究竟是什么?薛引说的他们又是什么意思?

他选中了哪些人?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禾梧慌忙整理衣衫,手掌用力摁住下腹青印,仿佛下一刻它就会变成黑色。

当荀音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她苍白着脸紧攥被角的模样。

做噩梦了?荀音伸手想探她额头,却被猛地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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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月吻

荀音的手还悬在半空,禾梧躲开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骤然凝滞。她攥着被角的指节发白,小腹的咒印似乎还在隐隐发烫——那个被薛引亲手刻下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真相的印记。

我…禾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该说什么?说梦里薛引用漆黑灵力缠绕她的场景?说那个可能是伪装也可能是契约的青印?

荀音的指尖还带着晨露的凉意,可她连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薛引不一定是她的青主,但很久之前,就钉下了牵绊。

荀音缓缓收回手,却在下一刻将她拢入怀中。禾梧浑身一僵,却听见他心跳又重又快,震得她耳膜发疼。

不想说就别说。他声音闷在她发顶,但别躲。

禾梧鼻尖撞上他胸前银线绣的松纹,寒玉香混着夜间的露气,涌进来。她忽然想起被薛引按在地牢墙上时,萦绕不去的只有血腥与沉水香。

这个对比让她眼眶发酸,手指不自觉地揪住了荀音后背的衣料。

窗外满月正好移过窗棂,将荀音后颈的短发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银边。禾梧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硬挺的发茬扎得指尖微痒。

怎么剪这么短?她声音还带着鼻音,修士不都是长发吗?

荀音稍稍退开些,月光流进两人之间的缝隙:当年第一次演奏乐曲,被一只山猫精抓散了发髻。他忽然捉住她还在摸自己发茬的手,轻轻按在颊边,那猫妖说……

说什么?

说’小仙君披头散发更像妖怪,不如我帮你修修’。他拇指摩挲着她腕间跳动的血脉,结果啃得参差不齐,长老说从来没见过我这种人,为了一口气吹完笛子,衣服头发被人毁了也不管,这般呆傻,气得让我剃光重长。

“那不行呀,闻…闻说云端有月仙,只见花容月貌,形容齐整,方赐月华。”

“剃光是不可能剃光的,”

禾梧默了一瞬,笑出声来。

笑声里还带着未散的颤,却像冰裂春溪,溅起细碎的水珠。

荀音看着她嘴角也跟着扬起,在她下一个呼吸时忽然低头。

这个吻轻得像片雪落在唇上。

雪含过她的唇瓣,带来清凉的风。

微微辗转,雪意化开,从上唇,到下唇,气息盈满。

并没有深入她的唇。

禾梧睁大眼,看见月光在荀音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那阴影颤了颤,又很快退开。

他的眸光颤动,喉间滚动下。

好点了吗?荀音耳尖通红,语气却还强作镇定,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耳坠的末端。

禾梧抚上自己发麻的唇,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荀音。她突然抓住他衣袖,如果我有事瞒你…

等你想说的时候。他反手握住她,掌心相贴处传来平稳的灵力波动,我听得见。

窗外传来束隐阁的钟声,惊起一树栖鸟。

日日进行基础练习的后院有雀鸟飞过,木桌上的茶始终温热。

两人交迭的影子在晨光中渐渐拉长,却谁都没有先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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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不后悔

闻人懿倚在南湘楼的高阁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杯酒,目光却落在远处的束隐阁方向。他刚刚听说禾梧通过了音修考核,而荀音全程陪同。

呵……他自嘲地笑了笑,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酒液滚过喉咙,灼烧感让他想起薛引那日的话——

南湘楼尊贵的神雀后裔?薛引踩着他的肩膀,笑得恶劣,瞎眼的想污染我选中的小青。毛我照拔不误。

闻人懿当时疼得眼前发黑,却仍冷笑道:你的小青?她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吧?

薛引眯起眼:上次没下死手,还来?”

缺失了一部分避火珠的能量,这段时间伤也没好全。闻人懿只觉体温快速流失,手指乏力,“堂堂名门正派浮虚宫,倒也学着合欢门使些下叁滥的手段。”

薛引挑眉:“我好奇呀,兽神后代跟鼎炉交欢,避火珠的灵力会不会阴阳交汇,自主吸纳到纯阴脉的体内?”

南湘楼的情报打探动到浮虚宫身上他无所谓,但调查到他本人身上,薛引倒是不介意动神雀的羽毛以儆效尤。

闻人懿冷笑:“你比荀音还关心鼎炉实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禾梧青主!”

荀音烟脸色阴郁几分,手指掐住他的喉咙:“是啊,我倒是才知道,你会主动给啊,真不怕死。”

想到什么,薛引勾起嘴角,“”不如学你兄弟聪明点,嫉妒心放在表面,多小气啊。何况——他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还是小叁。

闻人懿猛地捏碎了酒杯,玻璃碎片扎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觉得可笑。

他嫉妒荀音吗?或许吧。

如果是她第一眼见到的是他。

……真是输得彻底啊。闻人懿低声道。

试剑大会前夜,禾梧站在院中,望着夜空中的星辰。

天有北斗,明辉耀耀。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见荀音站在廊下,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

明日……他开口,却又停住,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禾梧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荀音,你后悔吗?

荀音一怔:后悔什么?

和我假扮道侣。她轻声道,这对你的名声……

不后悔。他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遇见禾梧,他才知道音律外的第二种期待。

禾梧心头微颤,还未回应,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哎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闻人懿懒洋洋地靠在院门边,手里晃着一壶酒,笑得漫不经心。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时,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

明日试剑大会,你们准备好了吗?他走进来,将酒壶递给禾梧,喝点?壮胆。

禾梧摇头,荀音却伸手接过,淡淡道:她不能喝。

闻人懿挑眉:管得真宽啊。

荀音不语,只是将酒壶放到一旁。气氛一时凝滞。

禾梧看着两人,忽然觉得疲惫。她低声道:我去休息了。

转身时,她听到闻人懿在身后轻声说:禾梧,小心薛引。

她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夜,叁人各怀心思,无人安眠。

第36章 遇险

第二日便是修真界各派派遣弟子出发准备试剑大会的日子。

然而主办方浮虚宫通知所有参与者:变更地点。

浮虚宫改场地了!束隐阁的传讯弟子捏着突然振动墨牒,声音拔高了八度,改到他们宗门内部的’九幽谷’,一日后酉时前必须抵达!

正替荀音梳理音谱的禾梧手指一顿。

九幽剑谷——那是浮虚宫禁地,终年笼罩蚀骨剑气,外人连地图都拿不到。

山阳老道刚突破炼虚期就耍威风?束隐阁的雷灵根体修满脸不悦,皮肤上雷纹流窜,谁不知道那破谷里全是浮虚宫的机关暗阵!

慎言。

荀音按住禾梧微微发抖的手腕,传音在同门耳边。目光扫过室外在场各派修士。明里暗里多少双耳朵竖着,就等着抓人话柄。

数艘巨型灵舟悬在云海中,因突然改变的目的地而原地滞留,各派修士不得不挤在甲板上。

禾梧走出内室,靠着船舷,看着舟外云海山河飞速后退。

浮虚宫的方向乌云密布,隐约有雷光窜动。

听说奖品是’玄天霜’。闻人懿不知何时凑过来,千年难遇的铸剑材料,能养出剑灵的好东西——改变了位置,好拿吗?

禾梧余光瞥见荀音拇指无意识摩挲玉笛,他低声道:“总归得尽力一试。”

薛引代表浮虚宫出战?旁边的弟子突然提高音量,众所周知他金丹以下无人能敌!摆明了内产自销!什么玄天霜,晾出来给我们赏光一看是吧!!

人家现在可是山阳道人亲传弟子。有人阴阳怪气,靠那张脸认的师父吧?谁不知道山阳道人入道前是凡间郡主,男宠不断。

“薛引是强,但修真界也不只他一个好吧?听雪宗的江一洲、不瑕宗的上虞、束隐阁的荀音……”

忿忿不平声中,禾梧垂下眼睫,薛引那张笑脸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要我说,真能争锋的就那几个。闻人懿掰着手指数,薛引算一个,合欢门那个……哦不对,是嬿宗的符修边雍南…

溪若谷的苗未晞也不容小觑。荀音插话,她能用丹火,威力不比异火弱。

禾梧注意到荀音说这话时,目光一直停留在灵舟角落。

有一个远离人群的修士,身穿五彩袈裟的少女感应到视线,抬头露出一双猫似的眼睛。

她眉心一点朱砂,辫发间编入五彩金刚结。腰间别着铜铃铛,靴筒明晃晃的插着一把鎏金匕首。

和修真界推崇的飘逸淡雅完全是两种风格。

除此之外,荀音,我觉得你需要戒备听听雪宗,江家的水墨剑超越了一般剑器,是辅助类术法的衍申剑派。我听说这一脉的传人江一洲,不一般……闻人懿刚开口,灵舟突然剧烈颠簸。

浮虚宫地界到了,空中密布着肉眼难辨的剑气乱流。

下方山谷中,无数剑冢如森白獠牙般刺向天空。

灵舟在剑气乱流中剧烈颠簸,禾梧刚抓住船舷,一道绯红霞光突然劈开云海。那红绫如天刀斩落,硬生生将灵舟拦腰截断!

嬿宗,红袖劫!闻人懿双瞳一颤,正要召出法式。

却见漫天绯红中飘落无数纸偶人,每个仅有巴掌大,却精准地缠住修士们的手脚。

荀音吹笛,笛声粉碎数个纸偶,下一个却突然炸开,甜腻香气直钻鼻腔——当年那种情香!

———————————–

第37章 交易

这不对。

嬿宗不是为了扬“正”名而参加试剑大会吗,为何现在又做出这样拦截的事?

她踉跄后退,却见荀音和闻人懿被更多纸偶人缠住。一道红绫突然卷住她的腰,禾梧被拽入云海。

荀音目眦欲裂,侧身欲追。

闻人懿半只脚踩上船舷,脚下发力。

被红绫裹覆的瞬间,禾梧知道为什么了。

第一,灵舟上除了她所有人全数进入赛场。

其二,明面上她和荀音没有正式缔结道侣契,鼎炉身份尚未洗清。有心人一查,恐怕还会连累束隐阁。

禾梧大喊一声:荀音…别过来!

她手腕一转,缚心纱如灵蛇出动,缠住闻人懿足踝,将他摔回甲板。

“等——!”

“哎呀!”

禾梧最后一眼,看见那个叫苗未浠的溪若谷女修,踉跄一下,跌入荀音身前。

赛场内外界限分明,交界处罡风四起。

禾梧坠落,没有被衣服包裹的皮肤瞬间被割出几十道口子。

腰间红绫仿佛长了眼睛,每当猛烈到撕裂一切的风涡靠近,就稍稍一动,带着禾梧擦着风眼而过。

“嘭!”

禾梧穿云而过,随即是一层层柔软织物,漂浮在半空,不断降低她坠落的势头。

直到她摔在柔软的红绸上,抬眼对上一双描金圆瞳。

嬿宗宗主斜倚在珊瑚宝座上,绯色纱衣下肌肤若隐若现,脚踝金铃随着她翘起的足尖叮咚作响。

同样是在一艘灵舟上,但几乎算得上是陆地行舟,四面八方都是辽阔的平原。

禾梧爬起身,冷冷地看着她。

珊瑚宝座两侧有数排男女侍从,皆衣着华贵、品貌不俗。

见天上掉下个人,侍从不为所动,扶扇、持盘、奏乐。

禾梧眉心微蹙,分辨出这曲子。

合欢宗的成名曲:《心魂曳》

她鼎楼待了数年,有所免疫这些能挑逗人躁郁的乐曲,因此只是出声:“我们不曾见过。”

禾梧冷淡的性子可见一斑,宗主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朝她走来,足间金铃响动。

禾梧扭动手腕,暗中检查自己身体有没有其他暗伤,但那神奇的绸缎一看就价值千金,是上好的防御法器。

布设在这里,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缓冲。

走到眼前,禾梧才发现嬿宗宗主个子竟出奇地娇小,比自己矮了一个头还有余。

衣衫虽暴露,身材却如平板般坦荡。配合宗主妩媚的妆容和灵动的杏眼,整个人倒像是野山小树成的精。

——禾梧只对兽类妖怪有心理阴影。

那百足的蜈蚣实在是让她心生恐惧。

宗主神态悠闲,天降禾梧也不过计划之一。

小禾~她指尖勾起禾梧下巴,别来无恙。

禾梧敛眸:“参见宗主,您…见过我。”

宗主笑起来。笑声像是檐下垂落的金铃。

而禾梧知道,这样婉转巧妙的乐声,是需要鼎楼奴侍培训,用铁钩顶着舌头、牙齿、乃至控制腔口的张开程度才能做到的。

所谓鼎炉,声色体躯侍天下者。

宗主眼尾弯了下,玩味的情绪淡了一点。

“看来你知道这不是事故啊,”她挑起禾梧一缕发丝,轻轻吹了一口气,发梢断裂。

“头发养的不错,看来珑州的侍者也是会选头油香膏的。”

“我来,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你以为薛引为什么对你特别?宗主俯身在她耳边轻语,发间曼陀罗香熏得人头晕,他用的青印术,可完全沾不了一点奴契的边,而是我们嬿宗前身的合欢门禁阁秘法…

禾梧瞳孔骤缩。

第38章 猩红雨

浮虚宫众山其一,下着猩红的雨。

薛引臂膀那道贯穿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

南湘楼的闻人懿毕竟也全然不是废物。想到小青竟然出现在那个樱树小院,薛引腹诽:她出现的比他预计的更早啊。

闻人懿这个妖物竟敢动别的心思,真是高看了荀音。

当初就不该选他做青主。

猩红的雨水滑过他的鼻梁,溅落在地。

石面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他体内能引动九霄剑鸣的灵台,如今只剩下几道残存的灵脉,像被野火焚烧过的枯藤,勉强维系着金丹期的修为。

还不认错?山阳道人的声音从玉帘后传来,带着某种金石相击的冷冽。

投在玉石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

山阳道人掐诀,二人身侧浮现水镜。镜中正是百里之外的九幽剑谷,各门派弟子如浮云般游走在山道与峡谷间,“浮虚宫参赛弟子寥寥,本座予你一名额,你不但不提前准备,竟然还在本座闭关之际前往珑州乡野之地!”

山阳道人手持青玉戒尺,玉面怒容,手动尺出,狠狠抽在薛引身上。

“试剑大会岂容你儿戏!”

戒尺上淬了破灵散,每一下都像烙铁灼烧灵魂。薛引透过散乱长发看见师父扭曲的面容——这位在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浮虚宫长老,此刻眼中跳动着食尸鹫般的贪婪。

“哈啊……儿戏?”

“临时改地点的您,和试图多杀一个选手的我,师父觉得谁在儿戏?”

山阳道人手心一颤。

是为了复活初代掌门吧?薛引突然笑出声,留着我这么个活靶子,好让莲女印吸收的灵气供养地宫那位……

戒尺狠狠抽在身上。

山阳道人面色铁青:孽徒!没有莲女印,你早和你那些师兄一样成了废人!

薛引舔了舔裂开的唇角。浮虚宫的秘密他十岁那年就发现了——所谓天赋异禀的弟子,不过是承载莲女印的容器。每月朔望之夜,地宫青铜棺就会通过莲女印抽走他们半数修为。

他薛引号称修真界金丹期下天下第一,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金丹啊,比孩童踢的蹴鞠还脆弱。

师尊何必动怒?他故意道,弟子这不正为了大获全胜,提前一个一个解决那些潜力股么……

话音戛然而止,山阳道人突然掐住他喉咙,另一只手按在他丹田处。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薛引清晰感觉到莲女印在疯狂抽取他的精气,后背的莲花纹路几乎要灼穿皮肉。恍惚间他看见孩童时的自己,也是在这间刑堂,发现师兄们变成干尸的真相……

休要再自作主张!滚去参赛。

山阳道人甩开他,袖中落下一张卷纸,是九幽剑谷的地图。

“你杀闻人懿已经败露,九幽剑谷中切勿大张旗鼓,专心助同门取胜!”

薛引撑着膝盖站起来,咽下喉间腥甜。

莲女印又开始发作,这次比以往都剧烈。薛引知道,这是双重印记共鸣引起的反噬。

在樱花小院时,他刻意拥抱禾梧。短暂相触,双方体内的莲女印已经被他激发血性,闻人懿的避火珠有益禾梧温养灵台,复苏的莲女印却会完全吞噬掉他之前留下用作掩盖的青奴印,成倍拓展灵脉——

即便是鼎炉的纯阴脉。

————————————

第39章 嬿宗宗主

“莲女印,一种失传的禁术。与合欢门的采阴补阳术有共同之处。两者均阴邪,前者不得泄元阴阳,否则身残。后者则偏向奴契,主要服侍青主。”

而嬿宗现在要转型名门正派,自然是得收回这些术法秘籍。

宗主眼珠一转。

我要你以嬿宗弟子身份参赛。宗主手指一勾,被荀音闻人懿称之为红袖劫的招式一变,红袖舞动,将她的发髻挽起。

一支并蒂莲发簪插入云鬓中,宗主说:我帮你修复灵台,你替我拿下试剑第一的名号,如何?

禾梧颔首,“即便灵台修复后可以修炼,我一介凡女,与修真界翘楚万不可相比。”

宗主笑了下,“我自有法子护你。”

金铃摇曳间,脆响泠泠。

禾梧忽觉困意涌上,红袖绢纱迭弄,形成一叶扁舟,将她裹入其中。

玉帘轻响,宗主广袖翻飞间,一缕红绸如活蛇般缠上禾梧肩头。那红绸看似柔软,触到肌肤却传来刺骨寒意,禾梧惊觉自己灵台残骸竟在这寒意中微微震颤。

知道为何莲女印被列为禁术么?宗主指尖顺着红绸滑下,所过之处留下细碎冰晶,合欢门那些采补之术好歹给炉鼎留条活路,而莲女印…她突然捏住禾梧下巴,要的是彻彻底底的殉道者。

“毒物极致,反倒也有好处。掩盖着青奴印,实则无尽扩展着灵脉。今朝我为你修复,来日修炼速度怕是常人的叁五倍——只要能活着。”

“真不知道,薛引此人,是如何得知……”

阴影里转出个绛衣女子,捧着鎏金香炉款款而来。宗主很自然地揽过她腰肢,在朱唇上落下一吻。禾梧看见那女子颈间浮动烟云,竟不似真人。

风月道士,荤素不忌。

不错。你是嬿宗广散情香纸偶里表现最好的,眼下也是。

红绸突然暴长,如春蚕吐丝将禾梧层层包裹。她听见金铃声响越来越远,宗主最后的话语混着幽香飘来:记住,灵台重铸时最痛的不是肉身…

意识沉入黑暗前,禾梧恍惚看见自己灵台深处破碎的光点大亮,稀薄的灵气突然暴涨,化作一朵含苞之花。

啊——!

剧痛突然从四肢百骸炸开。禾梧在红袖茧中剧烈抽搐,仿佛有人用烧红的铁梳刮她的灵脉。

灼热到几乎要烧穿颅骨,而更可怕的是丹田处逐渐苏醒的异物感——有什么被长期压制的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原本破碎的灵台处,一朵青玉般的莲花缓缓绽放,每片花瓣都浮动着古老符文。而莲花下方,竟还压着一枚血色莲印,正疯狂吞噬新生灵台的灵气。

又因避火珠,青莲莲心殷红燃烧,如流淌的岩浆,溢出丝丝缕缕的红焰。

天下独一无二的莲台——灵台。

莲心坐着个与她容貌相似的虚影,正拂袖将缠绕根茎的黑气一丝丝拔除。

原来如此…

剧痛中禾梧突然明悟。

所谓莲女印,根本就是变异后的青奴印!

难怪宗主说只要能活着——两道相生相克的印记在她体内形成了诡异平衡。

只有能从双重印记中活下来的人,才能完整灵台,开始修炼。

禾梧咬牙,忍耐着剧痛,在红袖舟上站直了身。

所有代表奴隶的纹路,都被新生的古老莲纹取代。

“真好,修复的如此之快,看来你周围的修士都不是等闲之辈。而你身上的莲女印,无需为谁守身,是最适合我嬿宗的风月道修士啊!”

宗主放开气喘吁吁的侍女修士,转头对禾梧露出捕食者般的笑容,若你能活着从九幽剑谷回来,本座便破例收徒。

话毕,她化作纸片散开,情香袅袅。

———————————–

第40章 裴照

九幽剑谷的罡风刮骨如刀。

各派弟子列队等候入谷,浮虚宫作为此次试剑大会的主办方,派遣数位长老镇守谷口,严查参赛者身份。

禾梧站在队伍中,身躯显得格外单薄。她低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披帛,红袖所化。

姓名?门派?轮到禾梧时,负责登记的浮虚宫长老头也不抬,声音冷硬如铁。

禾梧,嬿宗弟子。她嗓音清冷,却字字清晰。

话音一落,周围骤然一静。

合欢门失落已久,嬿宗风头正起,门下却并无知名弟子。

禾梧这一句自报家门,瞬间引来数道锐利的目光。

那登记的长老终于抬头,眼神阴鸷地打量着她:嬿宗?他冷笑一声,嬿宗何时收了你这样的弟子?

禾梧不卑不亢,淡淡道:今日。

放肆!长老拍案而起,怒目而视,九幽剑谷乃试剑圣地,岂容来历不明之人擅入?

周围浮虚宫弟子纷纷按剑,气氛骤然紧绷。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女音传来——

怎么,我嬿宗收徒,还需向浮虚宫报备?

众人回头,只见一道红影踏风而来,正是嬿宗宗主。她广袖翻飞,身形娇小,举手投足皆是风情,然周身威压如渊似海,压得浮虚宫众人气息一滞。

那长老脸色微变,但仍强撑道:试剑大会规矩森严,各派弟子皆需验明正身,以防邪修混入!

宗主轻笑一声,目光却冷如寒霜:验明正身?好啊。她指尖一抬,禾梧白衣挽起的红袖如有蛇舞,在座众人刹那间闻到一股异香,瞬间面红耳赤。

还未及发难,禾梧拍了拍红袖,香气尽去。

宗主红唇微抿,冷冷道:

本座成名技,红袖劫。弟子亲传,次品。

现在,够清楚了吗?

长老哑口无言,只得阴沉着脸放行。

另有一人拦住嬿宗宗主:“弟子可以入行,但吾听闻有一灵舟在跨越剑谷时遭红袖劫袭击,还请宗主给个解释。”

宗主笑盈盈:“没问题,卿卿,这边请~不知您现在有道侣了吗?有也没关系……”

“丧尽天良!……”

“这弟子怎么看不出修为深浅……”

众人的低声絮语被禾梧留在身后。

然而,就在禾梧迈步踏入谷口的一瞬,一道锐利的目光如刀般刺来——

山阳道人负手而立,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眼神晦暗不明地注视着走入剑谷的禾梧。

嬿宗……她低声呢喃,似在思索什么,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禾梧脊背一寒,但并未回头。

她知道,真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九幽剑谷的迷雾在禾梧踏入的瞬间变得粘稠起来。她指尖轻抚左肩红袖,双目警觉观察前方。

即便灵台复原,现在她至多能挥动几道剑气,手中只一把入剑谷时拿的基础木剑。

凡事得多观察,而非念着嬿宗宗主的保密术法。

嗖——

一支玄铁箭破空而来,钉在她脚尖前三寸。

禾梧抬眼。

嬿宗的小娘子倒是胆大。清朗男声从岩壁上方传来,浮虚宫裴照,请赐教。

———————————–

第41章 筑基

来人生得剑眉星目,但更为惹眼的是一身繁复衣饰。

交领上衣用银线暗绣着辟邪云纹,领口微敞处露出半截锁骨,一根红绳穿着枚铜钱若隐若现。袖口收得极窄,裹着线条分明的手腕,右手还戴着个磨损严重的皮质护腕——显然是常年拉弓弦留下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肩半披着的轻纱罩衣,薄如蝉翼的绛紫色料子上浮动着符咒暗纹,既挡露水又不碍武势。

她出发前,看过浮虚宫公布的本门弟子。

此人名头不比薛引小——浮虚宫长老以下第一器修。

器修专精炼器,操控法宝或本命法器,人器合一。和音修一样稀罕。

据说当年被束隐阁众多长老力邀入门,最终此人因浮虚宫许诺的上古神弓而转入浮虚宫。

箭尾翎羽剧烈震颤。

禾梧眼皮都没抬一下,踩着箭杆迈了过去。

见禾梧不理睬,裴照迈开数步,拦在前方:“我查不出你的修为。倒是不知道嬿宗能出什么人物。”

他是货真价实的疑惑:“一个靠睡人进阶的门派,不管是法修体修还是什么道统修士,怕是都是绣花枕头吧?”

禾梧看了眼裴照身后,迷雾漫天,远处隐有电光火石。

或许是众人已发现了线索。

她知道身上的红袖不仅是嬿宗宗主的保护手段,也是对方的眼睛:要证明自己不止有鼎炉的价值。

禾梧欺身而近:“你如果这样认为,不如我们简单比一场。”

裴照嗅到一丝很淡的香气,他耳根一红,随即昂首道:没问题,我所用长弓虽不是神品,却也不凡。只要你能避过我这三箭,我亲自送你去论剑台!

说罢他后退数步,拉满弓弦,三支箭呈品字形袭来,你可躲好了。

第一支箭最先飞出!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肩膀上的绛纱突然无风自动。

禾梧旋身时,红袖轻轻飘荡。

箭矢在触及纱料的瞬间化作齑粉,她右手按在对方皮质护腕上,那里藏着三根金翎箭。

——闻人懿手里可是握着不计其数的修士情报。

叮!

第一箭擦着裴照发冠掠过,将他束发的玉簪击得粉碎。少年慌忙后跃,却见禾梧早已鬼魅般贴到他身后,手掐住他咽喉。

——代狸阿婉教授的防身术。

你…!裴照刚要挣扎,突然僵住——禾梧的膝盖正抵在他后腰要穴,这个姿势让他整条脊梁都泛起诡异的酥麻。

观战的水镜前顿时哗然。

浮虚宫长老气得摔了茶盏:成何体统!

而嬿宗女修们掩唇轻笑,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宗主在高位上微笑:禾梧聪明,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扬名。

要让世人都知道,嬿宗回来了。

她吩咐侍从,“其他几位嬿宗弟子也留意着,禾梧这边我亲自盯。”

第二支、第三支箭穿风而过,因失去主人的操控而失去准头,歪歪斜斜地扎在树干石面。

两人体术过了几招, 裴照有心收敛,禾梧寸步不让,很快就抓住他的漏洞,用红袖勒住他肩颈,朝自己拖拽到眼前。

裴照一看心性澄明,她不担心他使会阴招。

禾梧凑近少年通红的耳垂:箭法不错,就是…

她突然蹙眉松手,体内沉寂的灵台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裴照趁机挣脱,却见对手周身突然泛起金光。

浩淼的灵气快速朝她聚拢,连二人前方的迷雾竟也被风势吸得稀薄,露出影影绰绰的人形。

你要筑基?!裴照不可置信地后退。

“不、你竟然跨过炼气、直升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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