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个盲人木匠 (乡村小镇 虐男1v1) 21-30

21 车祸

日租房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烟草味。
满地烟尾遍布,烟灰到处弹撒。
吃剩的泡面桶还留着汤底,随意堆放在墙角,残汤表面累积了厚厚一层霉菌。
梁耀民举着崭新的黑色手机,一边拨弄着新做的银色头发,一边对着前置摄像头疯狂摆造型。
身后叁个竹竿小伙站作一行,纷纷探出脑袋越过梁耀民肩头,试图将自己的脸挤入所剩无几的画面里。
随着土嗨歌响起,视频开始录制。
几人踩着鼓点节奏舔嘴皮伸舌头,手指头搓过鼻孔一遍又一遍。用尽浑身解数龇牙咧嘴展现出自己眼中最帅的一面。
“宝贝崽崽,你过来我们一起拍啊!”
一个视频录罢,梁耀民招着手邀请道。
乔佳善还坐在床上化妆。
满床化妆品七零八落,她手持一款与梁耀民同款白色新手机,对着摄像头正仔细用口红描过唇型,没空搭理男友。
扑闪的大眼睛粘贴着浓长睫毛,粉红色美瞳将瞳形扩大了一圈。
虽然她的妆面少了分精致,但足以让她的五官一改清丽,显得明艳出彩。
梁耀民看得发愣,再忍不住凑近,吧唧一口狠狠亲了亲乔佳善的脸蛋。
“哎呀!”
乔佳善啧一声眉头拧在一起。
抬脚之间把梁耀民踹得老远:
“把我妆都弄花了!烦不烦啊死野崽!”
梁耀民被踹得四脚朝天还在那儿傻笑。
他拍过屁股上的灰,坐在了乔佳善身旁,二人你侬我侬毫不顾忌周围的兄弟仨人。
显然,那叁个单身汉早已习以为常,脸不红心不跳全当没看到。
“乔姐,你还剩多少钱啊?要不你再给我们买个手机呗。”
白狼双手撑着床尾,表情尽是谄媚。
黑虎刚将烟叼在嘴巴上,听到白狼的话附和道:
“对啊,买个二手嘛,不贵的。”
乔佳善不耐烦,润红的嘴唇一撇:
“我们这一个月吃喝玩乐的,还给你们都买了新衣服,每天开日租房吹空调,我手头没剩几个钱了。”
“那你再去问瞎眼睛要啊……”
这句话是白狼说的。看更多好书就到:xi nd on gw en.c om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乔佳善反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高举起手臂将要猛砸过来。
好在东崽出手在先,拦住了满脸凶狠戾色的少女。
自从最后一次骗来了叁千块,乔佳善就再不愿提起关于陈挚的种种。
她决然一句一刀两断后,陈挚就像是颗雷,一提她就会炸。
白狼自知口无遮拦的嘴巴惹毛了眼前的少女,紧忙起身远离。
他灰溜溜地缩着脖子跟在黑虎身后,甩着拖鞋走出了房间。
地面花瓷砖被踏得褪了色,走廊里是一股扑面而来的霉味。
秋来干燥,难得不见光的宾馆走廊像困住了潮风,阴湿依旧。
边边角角过眼之处都是霉点子。
黑虎靠在墙边抽烟,他瞥了眼身旁的门缝,压低了公鸭嗓:
“我们去搞点钱,买个手机耍耍。”
一听手机,白狼两眼放光,随即凑近了兄弟身旁:
“哪里搞?”
黑虎歪嘴一笑,坏心思全然写在脸上:
“乔姐上哪儿搞的,我们就上哪儿搞呗。”

夜里,每家每户为了省电,只会数来明个一两盏灯。
唯独只有那瞎眼睛发了癫,日日都是灯火通明。
悬挂在屋顶的灯泡围着几只飞虫。
两碗米粉放在了撑开的折迭桌上。
一碗清汤寡水,一碗浇满辣油。
陈挚扶着碗沿,筷头在清汤米粉里来回搅拌。
他搅得心不在焉,耳朵却总向着大门口的方向。
搅到碗中热气消散,搅到滚烫的米粉只剩余温。
耳畔也只有过堂风的微响。
突然。
大门口一个响动连带着金属门锁摇晃让他心弦一绷。
陈挚倏然起身,局促地面向门口。
落寞似沉入深窟的神色瞬间燃起了期冀的火光,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惊喜交加。
可他站了许久,并没有迎来所期盼的声音。
他不禁压低了错乱的喜色,抒写他寻常该有的平淡:
“乔佳善?”
空荡荡的围屋里只有他唤她名字的回响。
他的心脏以躁动开场,却又渐渐以淡寞落幕。
拉扯在喉间的话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弯下身,摸索在桌面,捧起了那碗铺满辣油的米粉:
“米粉有些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喵——”
猫叫声伴随着四爪落地的奔跑声响起。
在又一声木门的撞动后,还予了这座小小围屋本有的寂寥。
连同着男人心存的百般妄想,也一并抽离了。
放落在桌面上的碗响很轻,却轻然震碎了他今日的祈盼。
今日的,昨日的,前日的。过去一月有余的每一日。
塑起又破碎,破碎又塑起。
他本该习惯的。
紧握在筷子上的手有些微微发颤,他埋着头大口吃着碗里的米粉。
全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就在这时,大门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陈大哥!”
门外的呼唤声应来自于一个少年。少年声线略显稚嫩,却带有浓重的嘶哑。
咿呀一声。
老旧木门缓缓开启。
还没等陈挚发问,少年的声音焦急说道:
“陈大哥,我们是乔佳善的同学!”
白狼装腔刚落,仰首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上太多的男人,恐惧本能让他不自觉碎步后退。
身高体型的压迫还有那寡着脸的阴郁淡漠感让人心底发怵,可为了新手机,白狼一鼓作气继续演绎慌张:
“陈大哥!乔佳善在镇子上被货车撞了!现在受了好严重的伤满身是血生死未卜,送去医院了!”
一旁的黑虎紧忙帮腔:
“肇事司机逃逸了,乔佳善家里人根本不管她,说死了算了。现在没得钱医院不会抢救,就把她晾在抢救室外让身上的血飙了一地!我们实在没办法所以来找你!毕竟,乔佳善说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会帮她的!”
二人打量着那张静默的脸,企图从中寻出些剧烈的变迁。
可随着男人转身向屋内走,他们的心一悬。
什么意思?就这么打算见死不救?
还在为计划可能泡汤的二人正发着愁,寻思着如何重组接下来的骗局。
只听木杖杵地的疾响越来越近。
男人跨过门槛的脚有些踉跄,险些将自己绊倒。
他用颤抖不堪的声音问道:
“……我去找她,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你一个瞎眼睛哪里走得……”
白狼一个肘击制止了黑虎的失言。
他连声解释道:
“陈大哥,我们俩是开电马来的。电马就只能坐俩人,你把钱给我俩,我们拿了钱就飞奔去医院,绝对不会耽误,比你亲自去要快多了!毕竟在县城里的大医院,不是镇上的卫生所,远着呢!”
隐约间。
昏黄灯光下,男人空洞的双眼泛出一层薄薄光泽。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泊,被落石砸出了一圈圈涟漪。
“要多少钱?”
此时,二人才确定。
眼前的男人已然被惶恐吞没,在迷雾中疯了般用头颅拼命撞击着阻挡着去路的围墙。
“两千!”
黑虎白狼异口同声。

=======================

22 妹妹

乔佳善刚进日租房,就见黑虎白狼横躺在床上。
四只黢黑的赤脚一摇一摆,二人正一人一台手机玩得兴起。
槟榔包装袋扔得满床都是,一整箱罐装啤酒喝了大半,桌面上都是外卖餐盒。
“你们哪儿来的钱开房?还那么阔绰大吃大喝?”
沉迷在手机游戏的人哪里能有心思回应她的话,怕是连她走进大门都毫无察觉。
刺耳的枪战声与战斗提示音交错,时而伴随着公鸭嗓几句叫邋遢话充斥在这间满是食物残渣味的房间里。
乔佳善疑着眼,将环顾一周的目光紧锁在二人手机上。
崭新的手机连背板贴膜都还未撕下,床头柜上还放有手机的包装盒。
再无废话,她大步上前叁两下夺过了他们手中的手机,质问道:
“新手机啊,哪儿搞来的?”
“哎嗨乔姐!给我玩完这把!”
黑虎爬起身,想去抢回手机。
谁料少女一个退身让他扑了个空,差点摔个狗啃屎。
乔佳善握着二人的手机背在身后:
“不说我就没收了。”
“抢的!”
“偷的!”
两张嘴巴同时说出了两个答案。
少女的双眼微微狭起,一声冷笑:
“怎么,赚钱的路子连我都不能知道了?”
“是从那瞎眼睛手上……”
黑虎话没说完,被白狼用手肘狠狠杵了杵。
他知解其意咽下了喉咙里的话,抿着嘴皮子再不言语。
“陈挚?”
那个男人的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时,轻而易举击破了她眸中玩味模样。
沉肃有在降温的趋势,其中掺杂了几分不愿被人所知的忧切:
“你们怎么他了?”
“乔姐你听错了,跟那瞎眼睛没关系。这都是我们自己凭本事搞来的钱!”
白狼嬉笑着翻身下床,从床头柜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塑料袋,里头装着不少两元精品店里买来的耳环项链:
“来乔姐,这是专门给你买的。你的叁千块也见底了,今后你就跟着我们享福,保准让你吃好喝好……”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手中的东西就被猛然夺下。
少女将塑料袋一抛,五颜六色的花头绳和金属首饰天女散花一样落了满地。
紧接着,她拽扯着白狼衣领,一把将瘦猴似的少年撂倒。
微腴的身体可不是吃素的,皮脂底下的肌肉量可比皮包骨头要多得多。
少女一脚踢在白狼肚子上,疼得他嗷嗷直叫的同时在地面几度翻滚。
然而床上的黑虎也难逃其难。
他愣止不动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得他轰鸣贯耳。还没等他捂住火辣辣的脸,又一猛拳砸在他鼻梁。
一股温热从他鼻腔里流出,渗入嘴巴里是满满血腥味。
“说!钱怎么来的?!”
少女攥着黑虎的领口,将一捆竹竿子提溜了起来。
“我说我说!”
黑虎疼得哭天喊地,嘶扯着嗓子全盘托出:
“是我们去瞎眼睛手上骗来的……我们说你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他如果不给两千块钱,你就要死了!”
红薯摊锅炉口冒着浓浓热气,一声声叫卖带有浓重的乡音。
摆在地面售卖的果子个顶个新鲜,只是标有品牌名称的食品礼盒山寨得五花八门。
县医院大门口零零散散进出着几人。
一旁停车场四轮汽车倒是少数,一眼而过都是电叁轮和托板车。
前台引导的护士正花尽十足耐心为七老八十的大爷解惑。大爷字认不得话不会说,勉强交流了许久才拖着瘸脚的步子朝挂号处走去。
此时,一个男人手持简易木质盲杖从门外走来。
灰白色瞳孔无焦无神,一看便知是最需要帮助的人。
稍显年长的护士来到了目盲男人身边。
远来只觉得男人高过了行人,走近时不得不仰着头才能望向他。
宽松外套沾有尘灰残叶,裤脚鞋底满是泥巴土,看上去跋山涉水风尘仆仆。
明明天已转凉,男人额间还冒着细汗,深重的呼吸让他胸膛频繁起伏。紧绷的情绪让他面色凝重眉心难展。
“阿弟哎,看哪个科咯,我带你去挂号。”
护士扶过他的手,熟练牵引着他。
“我……”
男人尾音发颤,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对于接下来的话多有思量:
“我妹妹、我妹妹出车祸了,说是要抢救,我来给她交钱。”
说着,他从口袋里急忙掏出了一沓用旧报纸裹紧的钞票:
“请一定要救她!还差多少钱全部我来出,一定要救她……”
“车祸抢救?”
院里病人本就不多,车祸抢救的更是听都没听过。
护士推过他手里急外送的的钱,安抚道:
“阿弟啊别急。她叫什么名字咯?我让人查一下子。”
“她叫乔佳善。”
“她的名字怎么写你知道吗?”
刚脱口而出这句话,护士自愧不已。一个盲人,怎么可能懂写字?
可不想,他却紧声应道:
“会!我会写她的名字。”

=======================

23 瞎子也会哭

护士拿来纸笔放在桌台,牵引着陈挚握紧了笔。
那双满是伤痕残破不堪的手看得瘆人,烧伤切伤划伤砍伤,每一道伤都没有被妥善处理而演化成了最坏的程度。
他应是从未写过字也从未用过笔,握笔的手法很是奇异,倒是像持着刻刀。又因手指伤损的畸形使得力度不稳动作缓慢。
指腹按在笔尖是在确定走向,细微颤抖让他的笔画曲折,让人很难看出他写的是什么。
待落笔后护士拿起纸张,横横竖竖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了那歪歪扭扭的叁个字。
她眉头蹙起,望向男人的目光里从最初的怜悯转变为了愤怒:
“报复社会啊?来医院耍人玩?!”
男人神情惊怔,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写得不好吗?我重写、我重新写……”
护士夺回男人手中的笔,用桌面上的纸巾擦了好几遍才插入自己衣袋:
“你再戏耍人,我就让保安把你撵出去。”
陈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驱赶,他将一切错责都归结于自己身上。
他写不好字,他连她的名字都写不出。
他在她最危难的时刻无力拯救,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刻都无法及时赶到她身边。
他急得乱了方寸:
“她叫乔佳善,她叫乔佳善。她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又粗又密。她有一双圆圆的眼睛,还有双眼皮。她的鼻子很秀气,鼻头不宽有些窄小。她的嘴巴不大,笑起来会露出小小的虎牙……”
“癫汉。”
护士翻了个白眼:
“你眼睛看不见还知道她长什么样?”正见路过的保安胖老汉,护士唤道:“保安!这人闹事的,把他带走!”
接过护士递来的纸张,看着上边“你祖宗”叁个大字,保安大爷气得鼻孔大张。
打量着眼前不知是真瞎还是装瞎的闲散人士,保安大爷卷起衣袖毫不留情面——
盲杖从陈挚手中被抢去,一只手狠狠推着他的身体,又拽着他的衣袖用蛮力将他拉走。
他试图奋力反抗又生怕伤及旁人,只能苦苦哀求焦急到语无伦次:
“她叫乔佳善,今年十八岁还是个学生。她出了车祸流了好多血,她朋友给她交了两千,那么严重一定是不够的。还差多少钱我来出,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长得那么靓正,尽干些缺德事。要是真瞎那也是老天有眼,给你的报应!”
保安老汉在男人的哀求声中嘀咕不止,把他拒之门外后哐一声掷远了盲杖。
村里的莽汉无知无教,从不怕管束。只有以暴制暴最有成效。
穿着歪歪垮垮制服的老汉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你敢踏进来一步,我叫人把你关起来打断腿!”
乔佳善赶到镇医院时,天已昏黄。
黑虎白狼的钱是昨晚骗到手的。
今日她匆匆去到陈挚家里,却不见人影。
桌上两碗米粉凉了个透,一双筷子落在地上。满屋子灯光未熄,连大门都没有关紧。
看来他走得匆忙,并且从昨至今都没有回家一趟。
她猜想,他一定去到了镇医院上。
还以为要一顿好找,没想到在医院大门口就见到了那个可以称之为狼狈的男人。
霞光将他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掉落在地的盲杖明明离他不远,他却摸索了好久才艰难拾起。
他像一具魂不附体的空壳,不顾如何阻拦都想往医院大门里去。
他曾有的所有沉冷与静默都不知所踪了,他好似变了一个人般被疯狂的惊慌吞噬。
她听不到他嘴里说着什么。
但她看清了他唇动之下重复了最多次的,是她的名字。
“陈挚!”
少女的呼唤让男人定身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听着她迎来的脚步,不敢上前与她相赴。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盲杖,即便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幻想过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她的伤痛,驱散她的恐慌。
“乔佳善……”
他们站在斜阳拉出的倒影两端。
不远不近。
惊惶的浓雾在男人灰白盲目中渐渐散开,渐渐溶解。
在温红眼眶边沿越积越多。
直到他眨眼之间。
一滴晶莹顺势滚落,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长长一行湿痕。
洪涌决堤。
他隐掩着颤抖的泣吸,却怎么都拦不住泪水直流。
人瞎了眼睛还会不会哭啊?
乔佳善曾经与朋友酒后聊说。
那时她蔑声讥笑:
烧了他的手,砍了他几刀,也不见他流一滴泪。
人瞎了眼睛看来不会哭啊。

=======================

24 养伤

“我的伤没有太大的问题,也就是……骨折了。刚刚我去派出所处理了一下车祸的事情,这才回医院……”
医院门口来往的人并不多,乔佳善压低了声音,磕磕巴巴试图将谎言圆得天衣无缝。
男人刚刚抬起手擦过的湿润眼眶再度染红,他声出焦急:
“哪里骨折了?要做手术吗?还差多少钱?”
她哪里答得上个所以然?
为了不让欺瞒露馅,她只能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将他赶走,故而应得敷衍:
“要做个手术,得住院的。”
“我就知道那两千块一定不够……”
疼惜在他脸上烙得深刻。
他摸索着衣袋,从中拿出了用废旧报纸包裹起来的现金:
“我带了钱,差多少钱我给你去交上,一定要配合治疗不要留下后遗症……”
“陈挚。”
她打断了他的话:
“你回去吧。”
他摇了摇头:
“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门里的保安在远处打量了许久,终于迈着步子走来想瞧个究竟。
过路的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纷纷竖起了耳朵。
他再不走。
还没等她掩下这场骗局,旁人都会一一帮她戳破。
“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
少女慌乱中脱口而出的话毫不收敛锋芒。
她看到男人的肩膀微微一颤,因忧急而粗重的呼吸滞了下来。
丑陋的大手抓着那沓钱,微动之下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纸噪。
他紧抿着唇,突出的喉结滚了滚,似是吞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男人的头越垂越低。
很是无地自容的模样。
久久,他将钱递在了身前:
“这里有五千块钱,你拿着。”
他的声音很小。
很小很小。
他怯畏着,就像做错了事一般将自己蜷缩起来。
怯畏着,在她接下了他的钱后,拄着盲杖仓皇逃离。
孤寂的背影披着夜幕前最后的霞光,渐渐走远。
木杖子打在地面哒哒作响。
每一声都似戳在她心脏上,留下了一个个小口子。
“陈挚!”
她握着手中的钱,却再感觉不到所谓胜利的喜悦。
那些钱像刚才煤堆里捞出来,带着火星子。
烧得她掌心发疼。
她想挽回些什么。
她想让自己好受一点。
她呐喊道:
“等我出院,就去你家找你!”
她不确定那个远去的背影是否听到了她的话。
直到几日后,她走进了他家门时,她确定,他应该是听到了。
陈挚蹲在灶房门前杀鸡。
大盆里滚水烟雾腾腾,鸡毛随着男人手上的力度拔脱而下,漂浮在水面满满一层。
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响动他猜到了走近的人,陈挚连忙站起身要去洗把手:
“你慢点走,等我过来扶你。”
“不用了!也就胳膊伤得重了些,我腿脚好着呢。陈挚哥哥,你忙你的。”
乔佳善整了整胳膊缠裹的绷带,又摸了摸贴在脸蛋上纱布。确认这场“车祸”事故的劫后余生准备得万无一失后才敢来到陈挚身前。
虽卸不下脸上的忧色,他也遵循了她的话继续蹲身处理鸡毛:
“鸡才刚刚杀好,鸡汤要炖好一会儿。我给你做了个躺椅,你先去休息。”
堂屋中央摆着一张崭新的躺椅。
木制躺椅仅仅刷了层透明涂漆,尚还保留着纹理清晰的原色。
碎花软垫缝有一层棉花,看上去蓬松柔软。两侧扶手都绑上了海绵,包裹得很是仔细。
这是他专门为他做的躺椅。
短短几日,一定花了好些功夫。
只是她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躺椅上。
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厚厚一沓钱,数来整整五千五百块钱。
堆迭折起来的钱杵了杵男人的手臂:
“陈挚哥哥,肇事司机找到了,他给我赔了些钱……这是还给你的一部分……”
黑虎白狼一千块钱买的两部手机,她二手卖去只折回了五百。
买手机外剩余的一千块早就花了个精光,连追都追不回。
最终,陈挚被混荡仔骗走的那两千,她只能返还他五百。
好多的钱。
这些钱她可以买好多的衣服好多的首饰好多的化妆品。
甚至可以买一辆属于自己的电马。
她明明可以心安理得拿着这些钱,对他说全部都花在了她的治疗费用上。
或许还能再哭得悲惨,以长久的后遗症来诓骗更多真金白银。
但就像她说的那样。
她不想招惹他了。
她要与他断个干净,她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牵扯。
看似平静的沼泽紧紧锁死了她的双脚。
并且越吞越深。
如果她再不用尽最后的力气拼命抽身,她一定会淹没其中。
无力回天。
“还给我做什么,你拿着。”
陈挚并不打算接下:
“你的伤还没好,后续还不知道哪里要花钱,钱你一定要拿在手上以防万一。”
倒不顾他的拒绝,她拿着钱就往他衣袋里塞。
只是塞入钞票的手并没有就此抽离,而是隔着薄衣,将掌心贴在了块状分明的侧腹肌肉上。
指腹陷在肌肉之间的沟壑里,轻轻描过。
她压制着一股灼人的冲动,即便很是不舍,还是将手缓缓抽出。
“陈挚哥哥。”
她的鼻息有些温热,目色流连在那张英俊的脸。
唇齿间的音调咬着一丝哀怜,哀怜之中又藏匿着星星点点的粘稠:
“我可不可以,在你家养伤呀?”
该骗走的钱她也骗了。
了断之前,她还想从他身上拿得一些除了钱之外的东西。
她旖想了许久的东西。
男人许久的沉默让她不得不大作凄凉:
“等我伤好我就走,绝对不麻烦你太久……”
还未等她尽显功力。
他突然应道:
“好。”

=======================

25 洗澡

陈挚炖的鸡汤不好喝。
鲜是鲜,但实在寡淡。
恐怕盐都没放几粒。
乔佳善央求着放几勺辣椒酱,通通被他以养伤要吃得清淡给拒绝。
看着男人将自己碗里的鸡爪鸡脖鸡屁股啃得一干二净,乔佳善很是佩服。就这清淡程度,他竟然还能吃个精精有味?
乔佳善没吃饱。
瘫在躺椅上乱七八糟地想。
想炸鸡想炒粉想奶茶。
还想陈挚做的辣椒酱。
眼下正秋,微微发酵的辣椒酱泛着丝丝酸香。
没有夏时咸辣,也没有冬来浓烈,是最适口的时候。
鲜美弹牙的鸡肉能在辣椒酱里裹个遍,该多有滋味。
想了许久,舌头在嘴皮子上舔了几个来回。
屋子里锤锤打打的回响突然在她思绪里掺了一脚。
顺着声音的方向,乔佳善投去了目光,
此时,陈挚正蹲在屋中央的木头堆里赶工。
还以为是手头上有急活。
待他装架完毕后她发现,那是张简陋的木板床。
男人拖拉着木板床放到了旁屋角落,又细致地铺垫好了床单被褥。
乔佳善这才惊觉不妙——
看来,他没打算晚上和她睡一张床。
晚来夜风吹得勤。
窗帘布飘鼓起来就没落下过几次。
灶房窗口没个遮挡,冷得慌,已然不再是一个洗澡的好地方。
陈挚帮乔佳善把洗澡盆搬到了卧房,提着铁桶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一大盆洗澡水倒满。
汽雾腾腾的不锈钢大盆放在卧房中央,正正好在房梁悬挂的电灯泡底下。
水波中倒映着暖黄色的光源,还有乔佳善那张游离了神思的脸。
“待会儿洗完澡把衣服放在盆里,我晚些帮你一块儿洗了。”
房门落闭,逗留在门外的男人留下一句话后并没有立马离去,而是摸索着窗台把窗户关紧。生怕漏风,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个木板,遮在了窗缝前。
乔佳善歪头看着自己那只缠满绷带的手,又望了望另一只手,
回神一瞬。
思绪像是被什么倏然点亮。
踩在陈挚远去的脚步声刚响起的那一刻,她痛呼道:
“哎呀!”
急促的脚步声返了回来。
“怎么了!”
“陈挚哥哥,我的手抽筋了。”
望着推门走近的身影,她愁满了声音接着说道:
“估计是伤了一只手,总是耗着另一只的力气,成日成天的伤了筋骨……现在两只手都动不得了。”
“我带你去村里头卫生室看看……”
乔佳善打断了男人的情急:
“倒也没那么严重,等过些时候就能好。只是到时候这洗澡水就凉了。”
男人愣了愣,显然不明白她话中深意。
只有满面忧切挥散不去:
“没关系,我再帮你烧。”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要是几天才好怎么办?几天不洗澡,我都臭了。”
急功近利的声音带着些许怒意。
话音刚落时,她意识到情绪的起伏,接而努力摁平了皱起的眉心,调软了声调故作不好意思地试探着问出了口:
“陈挚哥哥,能不能麻烦了你,帮我洗个澡?”
“不行。”
不似寻常迟疑思量。
男人回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呀?”
虽然他的拒绝几乎是在她意料之中。
但是当得到这个答复是,不可避免让她心生不悦。
刀尖似的目光正往男人脸上劈。
可刀刃子还没触到男人的皮肤,又立马软了下来。
灯光照在他英俊的脸,光线被挺立的鼻梁切分出锐利的阴影面。
灰白色的眼睛被遮掩在浓长睫毛之下,细微光泽在微颤中若隐若现。
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他终于唇动:
“我、我是男人。男女有别……”
眼睛里多锋利的刀刃子都融成了一滩水。
又被灼热的温度蒸成了气雾,直往他身上牵牵绕绕。
多怪啊。
她就这么没了脾气。
“你不是都已经和我抱在一起睡觉了吗?”
这话说出口满是无辜,话底下倒是被她偷偷藏了分笑色。
“不是的。”
男人急了:
“这话不能说的、不能往别处说。”
五大叁粗的壮硕男人声出肃色,却也挡不住羞意从脖颈爬满了脸,唰一下红了个遍。
那模样好生有趣,只可惜她眼下不能细细品赏。
“那算了。”
乔佳善一副叹息模样:
“我自己来就好。把绷带解了,我这只骨折的手应该还能用呢。”
“别!”
始终保持着特定距离的男人大步向前,抬起手想要阻拦。又因看不见身前的人而生怕有失分寸,怯怯地将手收了回去:
“刚做了手术的,伤口千万别沾水。”
“那有什么办法。我每日都要洗澡,不洗澡睡不着觉,睡不着觉没精神这伤也是养不好的。反正都是不好,不如让自己舒坦点。”
说着,乔佳善刻意将绷带摩擦出声响,假作艰难开解的模样。
“我……”
深急的呼吸声后,男人松开了紧咬的齿:
“我帮你。”
乔佳善听到了。
微扬的嘴角又被压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
“……我帮你洗澡。”

=======================

26 脱衣服

她就站在他面前。
在一个触手可及的距离。
“陈挚哥哥,再不帮我脱衣服,水都要凉透了。”
显然,她知道哪招对他最管用。
话刚说出口,呆站在身前的男人终于有所动作。
过了水的手又不脏,也不知道他在衣摆上反复蹭些什么。
手心蹭完蹭手背,手背蹭完又蹭手心。
好不容易把手前前后后蹭了个遍,他终于舍得松开拧皱的衣沿。
缓缓向她伸来的双手根本不敢探寻摸索,就这么僵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知他的胆怯,也并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帮他一把。
不过微微前倾了身,她便直往他手掌心里撞。
刚刚触及她身体的手犹如触电般迅速抽离。
好不容易跃出的第一步就这么退了回去。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陈挚哥哥,我身子冷。我想快些洗完澡钻进被子里暖和暖和。”
少女拿出了十足的耐心,催促声不显气急反而尤为委屈,可怜巴巴的。
好似再晚些功夫她就要伤风感冒一病不起。
男人喉结动了动。
咬牙之间倒生出了一鼓作气的态度。
重新贴回她身上的手斩断了许多杂念,就如对待木作般冰冷又刻板。
他强行剿灭了因越界而生的胆怯,可脸上久久不散的红晕如何都骗不了人。
大手顺着衣摆寻到了纽扣,小小的纽扣在粗指之间捏都捏不稳,泥鳅似的滑。
好不容易从衣摆解到领口,男人生怕碰及伤口而小心翼翼将开衫从她身上脱了下来。
“文胸的扣子在背后。”
少女又向前挪了半步,向两侧举起了“受伤”的双臂:
“你摸着我的背就能找到。”
他的呼吸有些显耳。
乱糟糟的越来越烫人。
她与他实在太近了,她几乎要陷入到他怀里。
如果他能看见,那么他一定能将她粘稠的目光尽收眼底。
粗糙的掌心触及她皮肤的那一刻,她烧得一个激灵。
热流以心脏为源头,正向整具躯体输送兴奋剂。当融汇在小腹深处时,仿佛无数脉搏的跳动扰得她不得安宁。
游走在她背脊上的双手不敢坐实了触碰二字。
要摸不摸的痒得她扭捏不断。
“痒。”
分不清无意还是刻意,她倒是乐意火上浇油挑起了尾音。
“抱歉、我……”
深深吞咽后,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不太懂、这、这个……扣子……”
瞎子变成了结巴。
话都难说明白。
终于摸索到了背后的系扣,可不管构造与形状对他而言都极为陌生。
偏偏悸乱在这时添油加醋,让他频频触在嫩滑肌肤上的手加剧慌张。
意识越缠越乱,越乱越缠。
只听微小的咔一声响起,系扣终于松解开来。
脱下少女上身最后的遮挡,他逃避一般踉跄退了半步将烫手的底衣搭放在床沿。
她以为他会寻到这一隙空档踟蹰或顿止。
然而她猜错了。
就在那句“身子冷”之后,男人每一个动作都不敢耽搁。
高大的身体重新将她遮在阴影里。
又随着单膝跪地而让她的目光由仰视变为了俯视。
少女坦然站直着身,丝毫没有半点羞臊。
此时此刻,倒像是她衣冠楚楚,他一丝不着。
乔佳善有一个冲动。
她想卸下一切装演扯去绷带,将十指插入男人浓密的发间。
她紧攥着他的发根,她迫使他仰起首,让那双灰白色的无焦瞳眸里全然填满她的脸。
然后附身迫下一个吻,狠狠咬破他的唇,任由血腥色占据她的味蕾。
她会贪婪舔舐,她会纵情啃咬。
她会让他不得不融化,不得不与她纠缠。
假想停止在男人的手落在她腰胯裤侧。
当凉意贯过她双腿之间时,褪落的裤子已经堆在她的脚踝。
并不大的房间里已经被水雾填满。
朦朦胧胧迷迷离离。
少女温红的肤色由内而外。
赤足深入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
陈挚脱下外衣,卷起了底衫长袖,露出肌肉充鼓的粗壮双臂。
他摸索着床面寻到了毛巾,正要跪身将毛巾浸湿为少女擦体,却被她的声音打断:
“脚不麻呀?坐着呗。”
靡靡之音伴着盆中水声:
“就坐在床上。”
足尖撩起的水花打在他身上,星星点点水滴溅湿了他的衣裤。
她抢在他推脱的话语前娇嗔道:
“快些。”
他的身体可要比他的人听话多了。
纵然脸上尚有纠扯,他还是挪动着步子坐在了床沿。
目盲的男人不得不以触摸的方式寻找方位。
他一手握着她的肩头,一手将湿透的毛巾往她身上覆。
一帘水色从她颈窝浇了下来。
水流绕开挺立的雪峰,从锁骨流到小腹的每一条轨迹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暖意随着一道道淌过身体的水流将她包裹,暂时驱散了寒凉。
她话语逐渐慵懒起来:
“陈挚哥哥,我让你做这些,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男人先是摇了摇头,才道:
“没有。”
顿了顿,他再解释道:
“你手上有伤,做事不方便。我帮你一把,应该的。”
笑意弥漫在她脸上:
“那你要帮我洗干净些,每一个角落都不能落了。”
男人没有回应。
又或者微小的声音被喧嚣水流覆盖,让她没听清。
她以为他专注着沉心了下来。
直到拿起肥皂的手迟迟不肯落在她身上,她才发觉。
乱在男人心里的躁动其实早已显而易见。
湿滑的肥皂捂在他掌心,擦蹭过她的肩膀。
泡沫铺满后背,力度截止在后腰又不敢往下,更迟迟不敢绕来她的身前。
涂抹过腋下的肥皂想顺其往腰腹走。
不料她一个侧身,将软肉往他手中送。
“扑通”一声水响是肥皂落入盆中的声音。
从她身上撤下的双手慌忙往水里伸,在盆底摸索着掉落的肥皂。
男人的耳廓像是被烫熟了一般,牵连着整个后颈都红了个遍。
他至此一言不发,她要是这时咄咄相逼反倒没了分寸。
乔佳善软下了几分声调宽慰道:
“哪里的肉不是肉?没什么不一样。陈挚哥哥,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你别无他心。你放心,我也不会多想。你心里头不用有负担。”
她动着足尖将水中的肥皂赶到男人手边。
抚过她脚面的手抓紧了肥皂,将其从水中捞了出来。
“乔佳善。”
他深呼了一口气:
“今天的事情,过后你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要被别人知道,污了你的清白名。”

=======================

27 手

粗砺的手打满了肥皂泡。
即便尽力放轻了力度,干裂的掌纹滑过她的皮肤还是牵动起了她强烈的感知。
面团似的柔软填满了他的掌心,因搓动而碾得肉意横流。
特别是那敏锐的雪峰,在几度欺压下亢奋不已。
男人本想快点结束这场内心的煎熬。
可好心办了坏事,他越急,手便越抖。手越抖,在软珠表面的刺激便越强烈。
密集的神经在高喊,在躁动。
乔佳善咬着唇,眼尾泛红。好似不单单是眼尾,她浑身上下就像是落了锅的河虾,快要被煮熟。
男人炙热的呼吸滞了好久。
直至将手中不安分的白兔子揉了干净,他才全然呼出。
血液跟随着男人撤离的手而停止了沸腾。
潮起落幕后,乔佳善眸中闪烁出零星不甘。
不够。
这还远远不够。
逗留在腰腹上的手还在挣扎。
少女的声音穿过漫空气雾,直往他耳朵里钻:
“腿根子要洗仔细些。要是不洗干净了,容易得病,得了病可遭罪了。”
多惹人怜的话。
好生纯粹,并无他念。
只是被这雾气染得有些潮湿,多多少少泛起润意。
细汗铺满了麦色的皮肤,男人肌肉上突出的筋脉在疯狂弹动。
她的声音犹如无形的丝线紧紧缠在男人的指尖,提线之间牵引着他每一个动作。
缓缓探入禁区的手每挪一下都心惊胆战。
丛林叶尖扫过他的掌心,他迟迟逗留在岸边,不敢陷入溪流。
酥痒扫得人心焦。
成千上万的蚂蚁正往她身上爬,蚁足踩过的毛孔大张起来,让她汗毛立起。
“要往里头一些。”
她催促着,身体不由自主扭动起来。
雨露落满了密林,坠在叶尖形成水珠,在抚动下摇摇欲坠。
溪水源源不息,溢过了岸边,湿滑一地。
探进溪流浅池,迎着水流方向深入。
写满秘密的洞窟深不见底,是这场抗衡最后的界限。
骇浪掀起了漩涡,趁着他的力度一点点卷入,一点点吞噬。
“嗯……对,就是这样。”
少女的声音被揉得瘫瘫软软:
“要反复清洗,多清洗几遍。”
初出的嫩芽儿还卷着边沿。
被他粗大的指翻起,带着劲头往里挤。
填满了又抽空了,抽空了又填满了。
像她的心一样,层层迭迭积得她满腔澎湃。
乔佳善腿软了。
站都站不住。
“带了伤”的手不管不顾了,直接攀在男人双肩。
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往他身上压。
“再快一点、别停。”
她的话语乱了节奏。
一而再再而叁的得寸进尺看似没有尽头。
男人的肌肉绷得很硬,像岩石一样,还烫得吓人。
两个呼吸声交错在渐渐淡薄的水雾里,慢都慢不下来。
陈挚的手指头比她的粗了太多,比梁耀民的手指都粗都长。
混荡仔们喜欢留长长的指甲,因为懒因为酷,理由乱七八糟各不相同。
陈挚不一样,他总是将指甲修剪得极短。
极短的指甲剪得并不整齐,歪歪扭扭,却被磨得很平滑。
那丑陋而残缺的手。
砍伤割伤烧伤,甚至找不到一块完好无缺的皮肉。
她曾厌恶又嫌弃。
可不知道为什么。
在意识被他的手搅得混乱不堪的这一刻,一切都变了。
那宽大的手,骨节突出又明晰。
陈痕烙在深浅不一的皮肤表面,随着筋脉的形状起伏,又随着血液冲涌在搏动。
是那握着拖车长杆的手,是那掌勺烹调的手,是一次次递给她钱的手,是为她雕刻木人的手。
是抚过她眉眼的手,是拥抱着她的手。
是纵她情潮跌宕,不能自已的手。
喉咙里再抑制不住强忍的声息。
少女的声音似呜咽似嘤咛,又完全不似。
那声音若有若无拨得他心乱如麻,身体本能的变化让他窘迫得无地自容。
“水、水凉了。”
他不能被她发现端倪,必须要逃:
“我再帮你烧一桶……”
他的手刚刚抽离。
突然一个力气朝着他的双肩狠狠一推,让他倒躺在了床上。
紧接着。
少女湿透的身体跨坐上来。
他抬起手,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人。
可不过是轻轻触碰到她的臂,她便提起了声量:
“疼!”
只一声。
他的手便迅速弹开,再不敢靠近。
“我的手刚做完手术,你这么乱碰,弄伤了我可怎么办?”
“我、我不碰。”
放于身侧的手攥紧了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乔佳善……你下去,我帮你把衣服套上,别着凉了。”
她俯视品赏这那张陷入慌乱的英俊面庞。
品赏着品赏着。
稍显轻蔑的目色逐渐灌注了沉甸甸的重量,变得与往常不再一样。
“陈挚。”
她唤了声他的名字。
那声音很近,就挨在他的耳畔。
还未等他启声。
一个吻封住了他的唇。

=======================

28 吻

憨傻的男人从来没和人亲过嘴,牙关咬紧怎么都不肯松开。
不知道是过于生涩还是最后的抵抗。
乔佳善也不急。
伸出小舌,沿着男人的唇缝慢慢挑。
撑在男人胸膛上的手忘记了本该有的“疼痛”。
此时,正掀开男人的衣摆,轻轻悄悄探了进去。
指腹陷在肌肉之间的沟壑里流连忘返,细细描绘。
每一下触碰都惹得身下的躯体一阵颤栗。
趁着她的喘息之际,他试图出言阻止她的动作。
可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抓住了机会将舌尖送入他的口中。
“唔……”
低喘从他喉间溢出。
下意识抬起的双手生怕碰及她的伤痛,又死死摁了回去。
陈挚刚刷完牙,嘴巴里是薄荷味的。
有一丝丝甜。
内敛的淡香迸发在她的嗅觉深处,混淆了口腔中的清凉甜腻,让她很是着迷。
她强行卷起那躲无可躲的笨拙舌头,迫得他不得不与她勾缠在一起。
水色搅动在二人温热的鼻息间,吮吻的嘬响常常惊破宁静深夜。
他以为他足够有能力让自己镇定。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身体本能的反应脱离了他能自控的范围。
理智在以惊人的速度坍塌,或许并不需要多久就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沉沦只是迟早的问题。
一线清醒淹没在骇浪之中,被一遍遍扑沉又一遍遍拉起。
循环往复。记住网站不丢失:po1 8qb.c om
他唇齿间若有若无的回应还留存了一分胆怯。
悄然试探又迅速撤离。
被围困在气息交融之际全然不顾其他。
不想,那只灵巧的小手已经解开了他腰上的皮带扣。
金属扣与工装裤上的铆钉相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响。
从来所见那沉甸甸的弧度,她都毫无避讳自己的目光。
她构想过无数遍血液充鼓的场景,却远远不及她切身感受到的二分之一。
那是一个令人惊恐的程度,亢奋之余甚至让她心生惧怕。
似乎已经抵达了她所料想的极限。
清晰的抓握感让他脑海里混乱的迷雾迅速消散。
明透之下是他强行抽回来的理智。
在事态没有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之前。
他必须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陈挚侧过首,唇上还牵拉着与她舌尖相连的晶莹丝线。
终于在喘息之余惊唤出她的名字:
“乔、乔佳善。”
男人充鼓的肌肉在痉挛,身侧握拳的双拳骨节发白。
甲沿或许在他的掌心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她当然知道他在阻止些什么,但是她不听,手中的动作仍在继续。
扭动的身体还特意着重于男人最心惊肉跳的方位。
“陈挚,我想要。”
央求声抵在他的耳畔,细吻顺势落在他通红的耳廓。
她的贪念此时一览无余:
“给我好不好,给我。”
“乔佳善。”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再理性考虑这个事情……”
“多大才算大呢?”
她问得好不认真,还带着撩拨的姿态。
像是在问手中无法环握住的东西。
“等你、”
突出的喉结微微滚动,吞咽后他接着说:
“等你读完书,等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等你面对更多的选择……”
掏出藏在床头的纸盒子,是她与梁耀民用剩的最后一个。
虎牙咬着包装袋轻轻一撕,将滑腻的扁圆胶环捏在手中。
常规大小用在陈挚身上显得有些勉强,让穿戴的过程略为艰难。
乔佳善无心去听陈挚的话。
手中的动作从头到底慢条斯理:
“你口口声声拒绝我,却为什么变成了这幅样子?嗯?为什么呢?”
男人满脸涨红尽是无地自容的自耻。
灰白色的瞳眸被微红所染,分不清是泪雨的前兆还是欲焰的焚烧。
久久。
沙哑的声音被压得很低:
“我混账。”
真稀奇。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到底在抵抗什么?
要是换做除他之外的任何男人,事已至此定会褪下神志化身洪水猛兽。
将她撕肉拆骨全全吞入腹中。
连一丁点血丝都不剩。
她知道,他并没有讨厌她。
他担心她顾及她事事牵挂着她。
还对她有了别样的反应。
那么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乔佳善想不通。
索性也不去想了。
眼前就是她垂涎已久的私心。
她没有放弃的理由。
“那就这么混账下去吧。”
她说。
“别!”
他本想撑起身,可最后的挣扎就这么落了个空。
感知如电流般窜遍全身,是倏然注射进意识里的麻醉剂。
胸膛里好似困了只活物,疯狂跳动着几近破开他的血肉挣扎而出。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额侧的青筋跳动不停。
没有被如此极限开拓的田地即便被雨水淋得足够湿润,也难以吞下这过分的强硬。
她根本无法顺利沉坐到底,只能放慢了速度让自己适应。
痛苦的音节从她齿缝间传出,他听得心头一紧。
“你、你会受伤的。别继续下去了……”
他亲手触及过那朵含苞欲放的花蕊。
就像他在围屋中央种过的所有花一样,娇嫩,柔软。
小小的花骨朵哪里能承受瓢泼大雨?
她哪里能承受下去?
“你要是不想方设法推开我,我也不会急于一时。”
汗水染湿了她的鬓发,她咬了咬唇,假作委屈道:
“我要是受伤了,还不是你害的?”
他不敢触碰她,更不敢阻止她。
愧疚使他僵止不动,像是就此默许了她的为所欲为。
没有了男人的扭捏与阻碍,她行事霸道起来。
卸下伪装的双手撑在男人绷紧的小腹。
她顺势抚摸过那盘满的筋脉,描绘着血液的走势。
她有些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吞噬这只被围猎在手的困兽。
身体像一点点被凿开了个口子。
不全然是痛。
在焰光斥满幽暗的狭口,塞尽每一个角落。
疼痛反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俯下身。
如落入水面的浮羽般吻了吻他的唇角。
“陈挚,抱抱我。抱抱我好不好?”
缠绵的吻由她挑起。
也不知是哪一刻瞬间击溃了他柔软了心。
他开始由着她的吮吻将舌送入她口中。
又学着她的模样生涩衔起她柔软的唇。
让这个吻变得模糊了界限。
分不清到底由谁引领。
粗壮的双臂缓缓从他身侧抬起,试探般地环在她腰间。
越束越紧。
她与他紧紧相贴。
此时密不可分。

=======================

29 乔佳善,我可以亲亲你吗

木板床焊得牢固,用料足够结实。
即便如此,也难免会在反复撞动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工装裤串着皮带原本搭在床沿。
忽然伴着猛震坠落而下堆迭在地,盖住了一双秀气的碎花布鞋。
维持在一个姿态的双腿酸麻得直抖,跪都跪不稳。
一个失重,她重重坐了下去。
惊呼吼她倒吸了口凉气。
身体像是被凿开了两半。
那极致的饱和将平坦原野顶出一弧小山丘。
神经被倏然束紧,炙烤得她忘乎所以。
这沉沉一坐,倒是把一言不发的男人惊起了一声难耐的闷哼。
一直是她掌控全局,木头样的男人除了若有若无回应着她的吻,身体就像打上了钢钉。
虽不反抗,却从不主动相迎。
“陈挚……”
她气喘吁吁,连话都断断续续:
“我、没有力气了。”
怪就怪她嘴巴馋贪吃,贪吃又怕累。
怕累又摊上个木头人。
本以为男人会不知所措亦或是沉默以对。
没想到她身子不过停了片刻,身下的腰胯竟动了起来。
乔佳善没撑稳,扑倒在男人的胸怀里。
只听耳边沉沉响起磁性的声音:
“扶稳。”
紧接着,那双过于克制的大手顺着腰畔一路往下,握上了她丰弹的软肉。
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教都不必教。
哪怕是一张白纸,哪怕是个瞎子。
麦色皮肤蒙满了细汗,肌肉纤维根根分明。
皮肤与皮肤相触,摩擦,拍撞。
汗水融合了又打散了,溅了满身,洇湿了崭新的床单。
夜深人静,旁面与邻家挨得近,大点儿的响动都能扰人清梦。
乔佳善紧咬着唇,死死噎着堵在喉咙里的喘息。实在无能为力时,多多少少会漏出碎散的声音,又被她狠狠咬着男人的肩膀给堵了回去。
多有力的腰身不知疲,重了又怕弄疼了她,轻了又被她催着用力。
来来回回深深浅浅,让她要哭不哭的声音都动荡了起来。
在他肩膀上的牙印子咬得狠了些,他又心头一紧停下了动作:
“疼吗?”
他这一停,她不愿意了。
感觉到他在往外抽,跳动感只留下了小半端,她急了。
拍着打着的,响起软绵绵的声音:
“还要,别停。”
于是,他也不再自控了。
一沉到底。
牵连在一起断都舍不得断,他抱着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她已然没了力气。
任由着他握着她的膝弯,将形如抽去筋骨的腿架在了肩上。
他帮她铺好的床,平平整整,还是专门为她新买的被套床单。
现如今被拉扯得皱皱迭迭,湿满了清水汗水,还有些别的什么水。
水声比洗澡时的更湿淋淋。
像打上了肥皂,黏黏滑滑,搓出白色的泡沫。
他嗅着她发间的温香,鼻尖往发丛中顶,忍不住想与她更近。
可明明牵连得严丝合缝,他却始终不敢主动追寻她的吻。
只是在她温热的耳廓碰触到他唇角时,才轻轻抿了抿。
乔佳善被撞得昏了神志,脑袋屡屡碰在木质床头发出闷响,她毫无所动。
以至于陈挚用手护在她头顶,她都察觉不出任何区别。
情到浓时她爱胡言乱语。
至少对陈挚而言是胡言乱语。
乱七八糟的话从她嘴里冒,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听得陈挚羞愧难当。
然而此情此景,这样露骨的言语由她说出口,倒像在给他火上浇油。
煽风点火之下,再浓的羞愧也被焚烧殆尽。
她越说舒服,他越是卖力。
力气卖到了极限,又被她哭着喊着求饶。
起初他还会按着她的心意走,走着走着,连他都控制不住自己。
力气裹满了狠劲儿往最深处凿,本着一股凿穿的势头猛得不像话。
她呜咽着,指甲扣抓着他紧绷的背肌,嘴里不停念道太深了胀坏了。
深是多深,浅是多浅,他没了分寸。
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往里送。
像是送到了最深处,她就只属于他了。
她就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力气一下比一下重。
程度一下比一下深。
缩紧被撑开数倍大,颤颤巍巍吞着咬着往里喂的庞然大物。
咬得紧了些让男人粗息加重,贯入的力量又蛮横的添了几许。
险些让她忘记自控哭天喊地。
还以为陈挚这辈子都变不了洪水猛兽。
这不,说变就变了。
灰白色的瞳斥满猩红,满身肌肉充鼓。
突出的青筋好似能看到血液流动的速度。
他将她搂得太紧了。
粗壮的双臂像绳索一样紧紧捆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骨肉与骨肉碰撞在一起,形成了暧昧的闷响。
意识乱了散了,撞碎了一床。
满了溢了流了一地。
过分猛烈的感受她从来没这么清晰的体验过。
太要命了。
颅内炸开了烟火,一次又一次,从背脊烧了一路。
在他的沉喘声中,活活将她烧毁了。
他抽身时。
她已经瘫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
想来过往与梁耀民那短短数十分钟,她总是意犹未尽。
现在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或许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正睡眼朦胧,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乔佳善……”
那声音很微弱,小心翼翼又充满怯意:
“我可以、亲亲你吗?”
仿若在求她。
求她施舍,求她怜及。
好傻的问题。
两个人都有了这样的关系,问这个问题太过于多此一举。
“嗯。”
她答得迷迷糊糊。
粗糙的手摸索着她的脸,她能感觉到他倾身再次压了上来。
她自然而然仰起了下巴,用最后的力气主动迎上他的吻。
可嘴唇上并没有迎来料想的温度。
他柔柔地亲了亲她的脸。

=======================

30 那更好

乔佳善做了个梦。
梦里,有条长长的河。
河水湍急,深不见底。
她在河岸上奔跑,疯了般寻觅着什么。
直至,她终于看到了远处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陈挚!陈挚!”
她呼喊着。
用尽全部的力气,将声音都扯得破哑。
可那个身影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往河中央走去。
他的脚步急躁而凌乱。
就像是抛去了所有牵挂,放下了一切执念,一心只想扎入河水里。
渐渐的,他越走越深。
河水漫过他的脚踝,再漫过他的膝盖。
最后与他的腰畔齐平。
“陈挚!你回来!你回来!”
她急哭了。
一把把抹着眼泪唤得撕心裂肺。
好在,他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
正缓缓转过身来。
泪水盈满了他的眼眶。
他的瞳孔是黑色的。
他望着她。
汹涌苦涩将她淹没,那目光让她不能呼吸。
“乔佳善。”
她听到他唤了声她的名字。
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温度,揪扯着她的心脏发疼。
只听“扑通”一声。
骇浪中水花溅起。
她瞳孔骤缩,耳边刹时万籁俱寂。
眼前。
这条长长的河中除了她——
再不见任何人。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
真实到醒来的那一刻泪水还凝在她的眼角。
心脏狂跳不止,她隐隐抽泣了一声。
感受到身旁的温度与自己贴得很近,她终于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往那温怀里钻。
枕边人平缓的呼吸被打乱。
他抬起手,自然而然将她往怀里搂。
“怎么了?”
那声音微哑,没睡醒的样子。
干瘦的身材骨头突出,硌得她发疼。
她突然意识到,睡在身边的男人并不是她的梦中人。
自离开陈挚家后夜里常常梦到他,白日脑子里总是一闪而过他的身影。
就连与梁耀民睡觉,也无法自控回忆起她与陈挚共度的那一晚。
着了魔似的。
“做噩梦了?”
梁耀民搓了搓眼睛,赶紧拍拍乔佳善的后背安抚着。
可不知怎么的。
从来与他黏腻的女朋友突然双手撑起来把他往外推。
多嫌弃一样与他拉开了距离。
“宝贝崽崽噢,这是怎么了?”
梁耀民瞌睡醒了一大半。
本想挪过身去温声哄一番,没想到大晚上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梁耀民接听电话的时段,乔佳善早已走下了床,将凌乱在地的衣裤一件件往身上穿。
她无心去管梁耀民接了谁的电话。
也毫无在意他的通话内容。
耳边就像是屏蔽了外界的所有声响,只执着于心里的念想——
去找陈挚。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癫,得了什么病。
她只知道,这个念想正摧毁着她的意识,让她按耐不住一股冲动。
“宝贝崽崽!”
梁耀民的惊叫让她不耐烦地转过了头。
只见,他亢奋非常激动不已:
“竞哥!是竞哥!竞哥从城里回来了!”
镇上最贵的饭店外停着一辆洗刷得锃亮的豪车。
路过的老老少少无一不频频探着头,眼珠子就跟粘在了车身上似的。
更有几个混荡仔掏出手机可劲拍,怼着豪车全方位无死角拍个遍。
饭店包厢内,东崽叁人难得拘束。
筷子不敢拿,酒杯不敢碰。
只有梁耀民很是热情。
“竞哥!这我媳妇,乔佳善。”
梁耀民嘴巴咧到耳朵根,一把搂住乔佳善的肩膀介绍道。
“谁是你媳妇!”
嫌怒一声后,怀中的女友扭动着身体,推着抵着不愿与他亲近。
在他看来不过是脸皮薄害羞得紧。
梁耀民也不在意,随即松开了手,脸上憨傻的笑容半点没褪去:
“嘿嘿。早晚得是!”
坐于主座上的男人一身西装革履。
油亮的背头梳得极其仔细。
他看上去也不到叁十的年纪,模样周正却充满着一股邪气。
听到梁耀民的介绍,男人转眸望向了乔佳善。
那阴沉的眸中像是藏了什么东西,心思深不见底。
“魏竞。”
他抬起手举在身前,自我介绍道。
乔佳善眼珠子瞪得老大,紧紧盯着魏竞大拇指上的戒指。
黄金打造的戒指闪闪发光,上边镶嵌着指甲盖一样大的宝石,极为奢华。
“竞哥好。”
乔佳善笑开了脸,与魏竞递上来的手握在一起:
“早就听梁耀民总提起您,说您可厉害了,在城里头赚了大钱。”
“哪里。”
他浅浅勾起了唇角:
“混口饭吃罢了。”
“竞哥,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年你手上的势力都散得差不多了。以往那些油水捞都捞不着了。”
梁耀民打开白酒瓶给魏竞添酒。
一旁的东崽启声附和道:
“是啊,我们现在就只能偷点抢点,不然都得饿死。”
“咔”一声响,雪茄剪下了帽端。
魏竞旋转着雪茄,让喷枪火机充分燃烧着雪茄的横截面。
直到火光隐隐燃动起来,他衔着雪茄深吸一口。
声音伴随着扩散开来的烟雾幽幽慢慢发出:
“想不想继续跟我干?去城里赚大钱。”
梁耀民与东崽相视一眼,满脸不可置信。
激动之余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二人异口同声:
“去!”
——
围屋里明着灯。
乔佳善还没走进大门,就闻到了令人垂涎的可口滋味。
是浓郁的肉香与豆香完美融合在一起。
陈挚刚撑起折迭桌,就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在衣摆处搓了搓手,紧着步子迎了过去:
“伤口愈合得怎么样了?医院怎么说?”
乔佳善止步在了陈挚身前。
“已经拆线了,基本痊愈了。”
说着,她牵起陈挚的腕放在了自己掀起了衣袖的臂间:
“你摸摸。”
他捧着她的手,一副提心吊胆的忧色。
粗糙掌心在她手臂上轻轻抚过,茧子磨得她有些痒。
“没留疤,那就好。”
他松了一口气。
转身便要往灶房里走:
“炖了猪骨汤,还在灶上热着,我给你盛一碗……”
“陈挚。”
她叫住了他。
抬起的步子收了回来。
他定着身,等待着她要说的话。
他不知道她为何沉默无声。
如果他能看得见。
他一定会沉落进她目光中毫无掩饰的留恋里。
可惜他看不见。
他只是听她顿了许久,才压低了声音低落道:
“学校马上要考试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要是考得好,能去城里头读书。”
“那太好了。”
落寞只在他脸上逗留过一瞬间。
他笑了起来,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你成绩这么好,一定能考出去的。”
他思来似乎猜到了她情绪低靡的原因,急忙安慰道:
“你别担心,不要为钱的事发愁。只要你考出去,多少钱我都供你。”
她以为陈挚会想方设法留住她。
或威逼或利诱。
如若不强硬,至少会提及一声挽留。
让她留在他身边。
就像梁耀民说的: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要是敢走,我就让你怀上我的孩子,把你娶回家,绑在身边!
梁耀民的嘴上功夫通常会迎来她的一巴掌。
娇嗔一句“你敢!”后,就是被他捂在怀里灌蜜糖。
梁耀民说,因为他爱她,所以舍不得离了她。
爱是什么?乔佳善不知道。
毕竟她跟梁耀民处对象不过是看他宠着她为她掏钱,脸还长得帅罢了。
陈挚呢?
那晚过后,他把她当作了什么?
他好像一直都在推开她,将二人之间划开一个距离,生怕她迈过那条界限靠他太近。
即便他们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他也从未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更别说让她跟他处对象,或者提出与他在一起。
她曾把他当作血包,如今当作用于消遣的玩具。
他又把她当作了什么呢?
“你就不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她问他。
如果他说出一声“怕”,仅仅一声“怕”就好。
她便施舍他一分怜悯,并下定决心在走之前不会再作贱他欺骗他。
可他没有。
他说:
“那更好。”
穿堂晚风拂动起他的发梢,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他强迫自己牵起唇角。
他笑着,却笑得并不好看:
“那更好、”
“那更好……”
他突然不怕面对他的空屋子了。
风吹过来,吹不进生息,吹不走死寂。
他更怕她会跟他一起。
陪他沉溺在木屑深处,陪他守着满地枯萎的花。
永永远远被困在这里。

原创文章,作者:guanliadmin,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crazyhome2000.com/2025/06/%e6%9d%91%e5%8f%a3%e9%82%a3%e4%b8%aa%e7%9b%b2%e4%ba%ba%e6%9c%a8%e5%8c%a0-%e4%b9%a1%e6%9d%91%e5%b0%8f%e9%95%87-%e8%99%90%e7%94%b71v1-21-30/

(0)
上一篇 4小时前
下一篇 4小时前

相关推荐

分享本页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