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寨 5-8

第五章 川原

在后来的半个月里,小娥对男人又爱又恼,对黑夜的到来更是期待中带着惧怕。

矛盾的心情在她心里反复。

被开垦出的土地逐渐适应了男人的形状,但男人的性欲好似一天旺过一天。

小娥往往手口穴并用才能让男人心满意足的放过她。

她爱他填满黑夜的孤寂。

她恼他不知疲倦的耕耘。

半个月来,小娥也逐渐习惯了嫁来郭家的日子,熟络了寨中人情。

寨中无大姓,也无建祖宗祠堂,各家各户自管一摊,遇事也多由大户出头牵线。

女人嫁了人,就要换一个全新的生活环境,不得不一切从头开始,与陌生人接触,结交新伴,寻找新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庭院里有男人和长工帮手,浇水晒土,扫庭担水一类的家务杂活都有人做,小娥也不管账,除了生火忙饭什么也不用管。

但地位上的差异总会使人与人产生隔阂,除了三儿姐,她在寨中也结交不到新的女伴。

同收入颇丰和收入微薄的男人的尴尬会面一样,这是你能否负担追随你朋友所需要的开销问题。

这让小娥常有种被锁在庭院的感觉。

幸好男人在。

男人对她的新鲜感好像从没褪去。

他哄她开心,说些村寨间听到的闲话同她逗趣,还带她去看了两场忙罢会,去县里转了一圈。

最让小娥受不住的是男人给她洗了两次脚。

天呢,自家男人真是个混人。

周边原上,哪个男人不把女人伺候男人看作天经地义的事情。

鸡叫三声时小娥就睁开了眼,根本没睡踏实,身体乏累的厉害,知这又是昨夜两人闹腾太晚的原因。

她浑身又酸又软一时起不来床,闭着眼缓了片刻。

最初她被男人折腾的多,好几次都起不来床。

次数一多,她也觉不好,生怕被郭夫人立规矩。

于是有几次弄完也不睡了,就起来把饭做了,趁着上下午空闲再回房补会觉。

男人察觉到这点,便只弄她上半夜,让她下半夜安生休息,待天边泛白再厮磨于她。

小娥对此事也是有些好笑,她同男人约定,三日弄一次,也给他缓缓的空闲。

谁知男人不要,夜夜欢畅,和一头精力旺盛无处发泄的种马一样,做起来就没个完。

小娥确实体验到了女人的欢乐与满足,那是从灵魂深处到毛孔震颤的舒爽感,好似脱胎换骨。

她也确实体验到一头强壮有力的壮牛是有多么难伺候,把地翻个三五遍都不带歇息,好似地里有什么宝贝,一遍遍耕犁,让她失禁跪爬,欲仙欲死。

受不住,舍不得,离不开,真是应了三儿姐那句话,毛驴太子下凡,哪个女人不喜欢。

小娥从被窝起身。

男人察觉到动静,抬手把小娥搂住,似连眼睛都未睁开,抬手捏了捏小娥浑圆奶乳,把头脸往小娥腰臀拱去。

“你个快起来吧。”

小娥托着男人头,不让他有大动作。

她对男人说,“这个事书上说了,是跟吃饭喝汤一样,吃饱了喝够了不想吃也不想喝了,过不了一晌克化了又饿了也渴了,又急着吃急着喝了,总也没个完,你弄多了小心伤了筋骨,失了力气。”

“话说的和老妈子一样。”男人对小娥问,“还不知谁昨夜又求饶呢。”

小娥一下羞红了脸,但她羞归羞,一点不怯,小手摸着男人脸道,“等帮我耕坏了,我看你找谁去。”

男人大手攥住小娥小手道,“我可舍不得弄坏你咧。”

“黑里你可是没一点舍不得。”

小娥知道男人在坑上就是一头野兽,才不信他话,只道,“想吃什么,我给婆问安完,就给你做。”

男人道,“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小娥掩口笑了一声道,“哪里学来的油滑。”

男人有早上打拳的习惯,风吹雨打不变。

他玩闹一阵,紧跟着小娥起床。

麦子收罢新粮归仓以后,原上各个村庄的“忙罢会“便接踵而来。

每个村寨都有自己过会的日子。

太阳冒红时,官道小路上,稼汉男女穿着浆捶得平展硬峥的家织布白衫青裤,臂弯里挎着装有用新麦子面蒸成的各色花馍的竹提盒笼儿,乐颠颠地去走亲访友,吃了喝了谝了,于日落时散散悠悠回家去。

将军寨这几年的忙罢会办的并不算隆重,也不红火。

没搭台子演大戏不说,尽是演灯影耍木偶这些。

办的简陋的原因不言而喻,没大户出钱。

今年不同,郭夫人起了心思要把这次忙罢会办的热闹点,小儿子不痴不呆不说,行走坐卧,体魄豪迈,气势夺人,又结了亲事,于情于理都应托举下小儿子。

男人打完拳,吃完饭,便被郭夫人叫去,让他去白鹿原上定麻子红的戏班。

听完郭夫人安排,男人应下,同小娥说了声,想带她同去,也当解闷。

小娥摇头说不去,这几日三儿姐感了风寒,身体不甚爽利,不论是娃娃还是她都得留人照顾,这事可不能让婆来。

郭夫人是个顶顶厉害的女人,这是小娥半个月来后知后觉的事情。

郭夫人把着人,管着财,连郭老汉都不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见小娥如此,男人便套了车,带着王相出了寨。

长工王相还未娶妻,二十多岁,平素不大说话,见谁都抿嘴一笑,十分温厚。

王相不会骑马,却知道麻子红戏班所在的大概位置,男人会骑马,却没去过原上,如此两人架着牛车在碾压得车辙深陷的官路上直到白鹿原北端的原边。

传说很古很古的时候,原上出现过一只白色的鹿,白毛白腿白蹄,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

白鹿跳跳蹦蹦像跑着又像飘着从东原向西原跑去,倏忽之间就消失了。

庄稼汉们猛然发现白鹿飘过以後麦苗忽地蹿高了,黄不拉几的弱苗子变成黑油油的绿苗子,整个原上和河川里全是一色绿的麦苗。

白鹿跑过以後,有人在田坎间发现了僵死的狼,奄奄一息的狐狸,阴沟湿地里死成一堆的癞蛤蟆,一切毒虫害兽全都悄然毙命了。

更使人惊奇不已的是,有人突然发现瘫痪在炕的老娘正潇洒地捉看擀杖在案上擀面片,半世瞎眼的老汉睁着光亮亮的眼睛端看筛子拣取麦子里混杂的沙粒,秃子老二的瘌痢头上长出了黑乌乌的头发,歪嘴斜眼的丑女儿变得鲜若桃花……这就是白鹿原。

这种故事在孩童刚刚能听懂大人们不太复杂的说话内容时,就有奶奶母亲父亲和许多人无数次地重复讲过鹿的传说,每个人讲的都有细小的差异,然而白鹿的出现却是不容置疑的。

人们一代一代津津有味地重复咀嚼着这个白鹿,尤其在战乱灾荒瘟疫和饥饿带来不堪忍受的痛苦里渴盼白鹿能神奇地再次出现,而结果自然是永远也没有发生过,然而人们仍然继续兴味十足地咀嚼着。

那却是一个耐得咀嚼的故事。

一只雪白的神鹿,柔若无骨,欢欢蹦蹦,舞之蹈之,从南山飘逸而出,在开阔的原野上恣意嬉戏,所过之处,万木繁荣,禾苗茁壮,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疫麻廓清,毒虫减绝,万家乐康,呈现美妙的人乎盛世!

这样的白鹿一旦在人刚解知人言的时候进人心间,便永远也无法忘记。

男人从王相手里取过鞭子,手腕一甩,鞭子在空中飞旋起来,“啪“地一声脆响,鞭梢儿准确地抽到牲畜的耳朵尖上。

这一手功夫甩的漂亮,王相却没多夸赞,他来郭家熬活也有四五年,对天祥本事门清,这是生就的庄稼胚子,土里长出的汉子。

一路上路过的麦茬地都被翻耕一遍,让三伏的日头晒了又晒。

等曝晒透了,如落透雨,再翻耕一遍,耙耱一遍,土地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绵软,只等秋分开犁播种麦子。

白鹿原位于灞浐二川间,南北宽二十里,东西长约五十里,高出县城二百至二百五十公尺,西北入长安,古称灞上;东接黑风岭之将军坡。

上了白鹿原,还能瞅见原坡上笼罩白鹿书院的青苍柏树。

麻子红的戏班不大,没有名角,在城县打不开场子,只能在川原的乡镇村寨中打转,多年下来,十里八乡都数的上号。

王相带着天祥先去了麻子红戏班常落脚的洪家村,扑了空后边打探问询,才知戏班去了白鹿镇,两人一顿折腾这才于镇旁的白鹿村见到班主。

同班主谈好价钱,定好日子,两人这才回寨。

麦子刚刚碾打完毕,寨里汉子女人正在碾压得光洁平整的打麦场上凉晒新麦,日头如火,万里无云,街巷里被人和牲畜踩踏起一层厚厚的细土。

男人同王相饥肠辘辘的走进厨房,蹲在灶台前刚吃了两个烤得焦黄酥软的蒸馍,就听小娥急匆匆走进来冲他说了一句,“你快去屋里看看吧,大领回来个女人。”

正是:吾交校尉地,川原记子游。
岁月催人老,思春意未休。

第六章 老汉推车
  天祥带着小娥进到正厅,老两口生着闷气,旁站着个颇有英姿的女人。
  女人长得漂亮,鹅蛋脸,柳叶眉,葡萄眼,樱桃口,糯米牙,高鼻梁,笔直的长腿,一双未缠的大脚,上穿红绸碎花衫子,下穿蓝绸裤子,一笑脸蛋上就旋出两个酒窝。
  英气中又带了些甜美。
  小娥也不知具体,天祥先同二老问清了情况,郭夫人没说话,都是郭老汉说。
  郭老汉坐在太师椅上吸着一袋水烟,他年过花甲,保养的很好,脸庞红润放光,没有多少皱纹,早年剪掉辫子的短发于脑后梳理整齐。
  将军寨接壤的三镇中,将军镇是最热闹的一处。
  镇东有片滩地,四周长满树木。
  牲口交易市场就设在这地方,郭老汉爱马喜骡,无事便常来此间。
  这里的牲畜简直比人还多,牛哞、驴叫、马打响鼻、骡子撒欢……夹杂着人的吵嘴声,一派繁华和热闹。
  卖主们有的两手掰开牲口的嘴,让那带着肉红色的口腔和白牙露出来,用吵架的嗓门向买主夸着牲口的口腔如何干净,牙齿如何整齐,说是任怎么耳背的人隔五里地都能听得见牲口吃草料的声音。
  有的使一只胳膊搂着牲口的腰背,另一只手指着腿脚和毛色,夸他的牲口是天下第一;有的两手爱抚地摸着牲口的头和背,兴奋而又带着伤心地给旁边的人诉说着牲口的光荣历史和英雄气派,说他是怎么也不忍让这头本领高强的牲口出手,好像他不是来卖牲口,而是拉来一个宝贝让大伙参观欣赏的。
  有的一手拉着买主的手,一手对着牲口指指点点,粗着脖子红着脸,嘴里的唾沫星子乱溅,赌咒喧天,甚至为说他的牲口如何如何好而不惜咒爹娘老子……
  买主们却不管卖主们怎样夸自己的牲口天下第一,只是一个劲儿地仔细察看牲口的嘴、腿、蹄、毛色、体形,专门挑剔缺点和毛病。他们好像与买牲口无关,似乎是新家派下来的检查人员专门挑牲口毛病的。
  就是真有一头完美无缺的牛马,他们也能挑出一百样毛病和缺点。
  前两天郭老汉带着李相又去将军镇牲口地转悠,刚到镇街口,只见一堆人在看什么热闹,他也挤进去瞧。
  人堆中跪着一个女子,约莫二十三四岁,虽然蓬头垢面,着一身孝服,却掩不住天生丽质。
  再细看姑娘膝前有一张木板,用黑碳写得明白,她是卖身葬父母,谁愿意出资安葬她父母,她就给谁做妾做奴。
  围观者议论纷纷,摇头叹息,却没人援手出资。
  郭老汉举人出身,性格豪爽,见过世面,与一般地主老财不同。
  如他对长工不抠小节,活儿由你干,饭由你吃,很少听见他像别的主家一样盯在长工尻子上嘟嘟嚷嚷罗罗嗦嗦的声音。
  他见那姑娘实在可怜,心头一热,便掏出二十块银圆,让跟随的长工李相帮着姑娘去安葬她父母。
  没成想今天这姑娘挎着蓝花包袱找到了将军寨。
  小娥把人迎进院,初以为是郭家的亲戚,就把人带进二老屋里。
  郭老汉正在屋里跟郭夫人说道忙罢会,一时也没有认出来人,讶然道:“你找谁?”
  也难怪郭老汉认不出来,姑娘脱了孝服,换了一身女儿装,亭亭玉立,似画里的人儿。
  姑娘双膝跪地,口里说道:“恩人在上,受小女子一拜。”
  郭老汉恍然大悟,急忙起身搀起她。姑娘起身又道:“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随你牵,随你骑。”
  “看你这话说得……”郭老汉搓着手,一个劲儿地上下打量姑娘,眉里眼里都是笑,他也是人,哪怕上了岁数,亦是有人之七情六欲,不说喜新念旧,但生养了六个孩子的郭夫人松垮皮肉早已不堪入目,在中年时他就失去了与郭夫人做弄的能力,更别说现在。
  他在炕上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这种事勉强不得,也不是靠努力能解决的。
  郭夫人腰干后,郭老汉知自己犹有雄风,他早有纳小的念头,只是被郭夫人管了大半辈子,受其威慑,再说自己人老皮皱,斑斑点点,又怕被村寨乡亲说闲话。
  这个女子比天祥大了几岁,那天的施舍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善举,事后他也没有往心里去,万万没有料到,这女子竟来以身报恩,而且是如此美貌漂亮。
  郭老汉顿时心猿意马,几乎把持不住自己,又有了年轻时候的冲动,冲着姑娘一个劲儿地傻笑。
  郭夫人在旁瞧在眼里,妒火中烧。
  天祥听完挠了挠头,老子要娶了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人,不说他不知道咋称呼小女人,打了郭夫人的脸,怕是不把他几个兄弟姐妹往眼里搁哦。
  他也不是易怒急躁的性格,看了眼郭夫人,这种事站谁他还是知道的,报恩那么多报法,何必非要以身相许。
  “人家以身相许,咱也别亏待了女人。”看懂小儿的眼神,郭夫人反而笑出了声,“我这般岁数对你大也照顾不周,等你和小娥有了孩子,更是帮衬不了多少,家里添个人也是好事。”
  郭夫人不是个傻女人,吵塌天拦住郭老汉又如何,老家伙又不是第一天起这心思,不如顺水推舟,给他一个脸面,让他今后还得顺着她。
  待新鲜劲过了,她多得是办法拿捏两人。
  郭老汉听郭夫人松了口,喜笑颜开刚想说话,又听郭夫人继续道,“婚礼就不办了,明天摆两桌席面热闹一下就行了。”
  这句话带着不容拒绝,显然郭夫人不想给女人名分,只当成买了个丫鬟。
  一旁的女人率先跪地磕头,很是懂事的喊了声夫人,天祥看了看她,皱了皱眉,一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说不上来。
  郭家人不齐全,但院里房子都有安排,除了门房窑楼,容不下多余人,又不能让女人和长工一样睡马号。
  郭夫人不知起了什么心思,让小娥把厅房西屋收拾出来,留给女人住。
  天祥把西屋纺织布机搬出放进西厢屋外间,扫坑清屋则留给小娥收拾。
  郭老汉心思全放在女人身上,见此天祥去到马号找李相问了问女人家里情况。
  马号宽敞而又清整,槽分为两段,一边拴着黑马和黑驴生下的黑骡,一边拴着黄牛和黄牛生下的犍牛。
  槽头下用方砖箍成一个搅拌草料的小窖,李相正往草窖里倒进铡碎的谷草和青草,撒下碾磨成细糁子的豌豆面儿,泼上井水,用一只木锨翻捣搅拌均匀,把粘着豌豆糁子的湿漉漉的草料添到槽里去。
  黄牛和犍牛舔食草料时,挂在脖子上的铜铃丁当当响着。
  他挪步到牛槽边站住,看着黄牛和犍牛犊用长长的舌头卷裹草料,李相转身,看到天祥,知不能再像以前一般把他当成孩子楞娃看。
  天祥问啥,他就说啥,守着主家和长工的界限。
  天祥一边站在槽头前,背抄着双手看骡马用弹动的长唇吞进草料,牙齿嚼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一边听李相说起女人的家的事。
  女人叫玉凤,姓赵,来自将军寨西边的黄家围村,父母都是忠厚老实的农民,家里没几亩地,便租了财东黄老五家三十亩地。
  三十亩地好大一片,加之今年得了个好收成,两口子便起早贪黑的忙,收割完麦两人便累趴了,好几天没缓过来,不想积劳成疾,得了痨病,没几天两人就相继咽了气。
  “黄家围离将军寨五六十里吧?”天祥对李相问,“她一个女人家跑这么远过来?”
  知道天祥担心什么,李相就把同女人回去安葬父母时盘问到的事同他说了。
  父母亡故后,玉凤也知这三十亩地自己忙不过来,便把地退还给黄老五。
  黄老五有点啬皮,欺负孤女,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契约,说佃户中间退地,要补给东家损失,强占了赵家粮食房地,玉凤没办法,只能躲开黄家围,幸好她是一双大脚,出的了远门,走的了远路。
  天祥听了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于马号前接水冲个凉,吃了三大碗小娥做的油泼面,这才躺进厦屋炕上。
  把玉凤安顿好后,郭老汉一下午都在东屋陪着郭夫人,半是讨好半是有愧。
  郭夫人哪里不知郭老汉心思,她说道,“你今就去西屋睡吧,也同玉凤深入聊闲一下。”
  “这咋好嘛。”郭老汉心里想但嘴里还是拒绝道,“等明天开了席面再说罢。”
  “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我可给你机会了。”说完郭夫人就回了后面窑洞。
  郭老汉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诱惑,没跟上郭夫人,而是转进了西屋。
  进了西屋,见玉凤正在铺褥放被,腰臀扭动间带出夺人魂魄的风韵来。
  郭老汉早已忍不住欲火,灯火不灭,他如饿虎般扑了过去,撕扯掉玉凤的花衫,剥下她的绸裤。
  玉凤也不反抗,任老汉摆弄。
  年轻时,郭老汉向往着进士的闺女,向往着白皙的香水一般的城里女子。
  那样的女子,压在身底下,一定比豆腐还要柔软,比鲶鱼还要光滑,用不得使劲捣就化了,化成了一摊水,散在床上。
  他极清楚,那样的女子绝对不是村寨乡镇这些土豹子所享用的,那样的女子是为城里那些官老爷们,那些有钱的富贵老板预备的。
  郭老汉从小居住在村寨,知道自己从起跑线上就逊了一筹,跟不上外面的变化,在山外人跟前常常是畏畏缩缩。
  这就叫做怯,是从胎里就带来的,尽管在自家寨里,在方圆几十里原野内,他像豹子一样的勇猛,所向披靡地活跃在川原之中,但土豹子那个土字是绝难去掉的。
  他向往着山外的一切,模仿着山外的一切,却常常地落伍,常常地走样,比如山外人开始用纸擦嘴的时候,他才学着用纸擦屁股。
  等到郭铁子攒下家业,有了名声,郭老汉才真正有了走向山外的资格,这也是他被郭夫人吃的死死的原因。
  哪怕过了这些年,在知根知底的郭夫人面前,他总觉自己矮了一头。
  今天不同了,他收获了一个女人的尊重,枯寂的内心得到了满足,特别是这女人满足了他年少时的向往。
  脱去衣衫的郭老汉身体老衰,皮肤起皱,眼角有纹,长了斑点,但他心中却已经没了怯。
  他深谙熟男女之间所有的隐秘。
  他看着玉凤的羞怯慌乱反而想到自己第一次的傻样觉得更富刺激,他还记得自己触碰郭夫人时的畏手畏脚,相敬如宾。
  而现在他只想玩弄女人,宣泄着一个老男人的欲望,宣泄着年少时未得的愤懑,宣泄着在郭夫人身上得不到的满足。
  当他哄唆着把躲躲闪闪而又不敢违拗他的玉凤裹入身下的时候,他听到了不是痛苦的一声哭叫,而是一声舒爽的呻吟。
  凤穴儿如老汉所料,果然紧窄难言,黏闭的窄小膣肠被肉棒粗拓开,却无一丝勉强,遑论撕裂伤损,内里淫水委实太多,又格外黏腻如稀蜜,再狭仄的鸡肠被膏油似的浆液一润,肉棒也能排闼而入,长驱至底。
  郭老汉阳物并不粗壮,却让玉凤仰头张口,美眸圆瞠,只短短“呀”的一声,便死死吐着粗息,拱起了柳腰剧烈抽搐,娇躯紧绷如铁钢,十指尖几乎掐进老汉犹如枯木的臂肌里,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起红云,颤抖的嘴角仅扭曲了一会儿,随即泛起心满意足般的释然微笑。
  郭老汉想狠狠肏她,但他终归不再年轻,身体把不住劲,力气也难以持续,只把玉凤翻转过来,摁着她的美背,保持着推车姿势。
  “快……呜……!快、快些……”玉凤的瞳焦一凝,呻吟间促狭似的一抿嘴,美眸滴溜溜一转:“恩……恩人!快……干……干快些!啊、啊……就是这样……呜呜……再大力些!啊啊啊啊!”
  女人的反应让老汉更加兴奋,确定自己带给她的快乐是扎扎实实的,能完全信任她的颤抖抽搐,信任她的扭动和需索,这股成就感简直难以形容,不知不觉加快了腰臀间的撞击。
  也可能是他憋得狠了,被玉凤搐紧的膣管夹得呲牙咧嘴,泄意忽自无明处窜出,老汉稀里呼噜地全射进了玉凤的穴里。
  这下射得舒爽急切,老汉趴倒在女人背上急促喘息着,眼前金星似的灿亮光点始终未散。
  玉凤修长的左腿滑下坑缘,不住轻搐,薄薄的身躯起伏剧烈,不自觉抽动间似乎未得尽兴。
  郭老汉都不记得上回做到有气空力是何时了,等他翻身下马时,已大汗淋漓,像是卸了套的牛似的喘着粗气。
  一切世俗礼法、身份年龄,在这刻俱都归于虚无,静谧的空间里飘散着骚艳的淫水气味。
  喘息了大半时刻,郭老汉才缓些气力,肉棒上并没有想像中的血肉馍糊的画面,这让他有了些疑惑,他想着追问一下,又一想自己仗义疏财本就不图回报。
  这女人长的漂亮,肯跟着自己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家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至于玉凤何时失了贞洁,难道问了还能长出来吗。
  念此,郭老汉没开口,他现在正值兴头,不愿恼了女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再探寻答案不迟。
  长腿的女人自也有只长长的脚板,玉凤未缠足,足弓颀长,脚趾也特别纤长,一双大脚被腿长一衬,也就觉得比例适中,更别说形状姣美,肌色匀称,说不出的好看。
  她裸露的头手肤色在灯下不算白,肤质却细腻,光裸的脚背几乎不见毛孔,像是莹白底子的美人胚沁成了琥珀色。
  郭老汉知女人尝过了男人,自己刚并没有满足她,但他又不是壮年小伙,歇息个三五日怕才能来第二次。
  但老男人对付女人可不是只靠残躯。
  郭老汉开始亲吻玉凤,从上到下,从雪背到乳丘,从腰股到耻沟。
  玉凤眼里有着深深的厌恶,但她却隐藏的很好,摁着郭老汉的头,直让他往下舔去。
  越近腿心,玉凤股间的骚味越浓,新鞣皮革似的鲜烈气息略显刺鼻,意外却不难闻,掺了汗潮的咸、毛发血肉的膻,甚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尿骚,混成极为催情、生猛有力的味道,似裹毒的蜜饯,罂粟提出的气烟,让郭老汉深陷其中。
  玉凤的外阴并不肥厚,不是充血后剧烈肿胀、如花房熟透开裂那般,焕发着浓浓色气,而是干净到甚至有些不显眼。
  不甚明显的外阴夹着蜜裂,挤出两片小小的、既似花瓣又像云耳的细嫩肉褶,色泽较蜜肌更为浅淡;形似狭长花托的阴蒂也是相类的粉色,衬与阴阜疏淡的三角细茸,显然是精心修剪,不是天生如此。
  骚艳的淫蜜温潮扑面而来,知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处子,但郭老汉也顾不得多想这是不是个娴熟床笫乐趣的淫娃。
  她的淫水是甜的,这是郭老汉舔弄到的第一念头。
  不如说相较于唾液汗水,淫蜜才是她浑身上下最甜腻的泌润,甚至甜到透出一丝兰焦似的腥腐,薄膻如未断奶的羊羔,但这也仅是搓揉成白浆的部分。
  刚沁出蜜缝的液珠不但清澈,还带着青芽揉碎似的新鲜气息,仿佛体内生着花草。
  郭老汉双手捧着玉凤结实的屁股,如承接仙露般将她的下阴和大腿内侧舔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地吞下了淫蜜,舌尖对着蜜缝轻轻一扫一勾,显出舌头的技巧。
  “不……呜……不要!那边不行……别碰那儿……呜……”玉凤用力夹紧大腿,双手揪住郭老汉发顶,双颊酡红,郭老汉舔阴熟练,先把两团黏腻湿润的酥嫩肉团分开,舌如指肚,只觉尖头酥腻已极。
  阴道口藏在肉团后,两团嫩肉间,因舌板不易插入,正确的位置郭老汉也无法确定。
  光是这样,舌尖也能感触到团肉和紧搐内缩的膣壁口的蠕弹,郭老汉越舔越兴奋,几乎将大半舌尖都插进蜜缝里,玉凤抖了又抖,结实紧凑的薄腰拱起摔落,拱起又摔落……也不知反复多少回,蓦地一股热流激射而出。
  郭老汉几乎将整个阴部含在嘴里,根本难以避开。
  鼻端嗅到淡淡尿骚的瞬间,只松口微仰,失禁的汁水喷在他头脸肩颈,溅上颔颊数点,濡湿整片胸膛。
  乖乖,这是个喷水娃呀,郭老汉心想。
  尿液的甘味比汗水淡薄,同样是淡淡咸臊中带一丝蜜水的尾韵,花草气息却更浓,教人更想把女人给弄脏。
  玉凤整个人瘫软在床上,粉颊酥红,樱唇却是透着半透明的白,一种急需添满的空洞感包裹着她,她不自觉小声道,“骑……我。”
  郭老汉哪里受得了这番刺激,顿觉胸膛有火炸开,似枯木逢春,又如力竭精榨,只为博女人一醉。
  玉凤又被郭老汉推在身下,她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笑,但郭老汉却看不见玉凤脸上带着的三分挑衅、三分轻鄙,四分饶富兴致的绝美俏脸。
  正是: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第七章 女匪
  一个不会纺线织布的女人在家庭里是难以承担主妇的责任的。
  小娥茶饭手艺利落精致,自也能纺下线穗儿和织成花格子布供人欣赏。
  她把弹好的棉花搓成捻子,把捻子接到锭尖上纺成绫,摇转着纺车轮子纺出粗细均匀而且皮实的线。
  把纺成的线又浆了洗了再拉成经线,过综上机;上机後手脚活络,抛梭快捷而准确。
  再进一步就是较为复杂的技术,各种颜色的纬线和经线如何交错搭配,然後就创造出各种条纹花色的格子布来,每个步骤在小娥心里都有数。
  自从玉凤被郭老汉留下,郭夫人日夜厮守着老头儿,给他扇凉,给他点烟,给他沏茶,陪他说话儿,伴他睡觉。
  三顿饭都由玉凤做好,用紫红色的核桃木漆盘端进屋里,晚上提尿盆,早上倒尿水,都是玉凤的功课,除此玉凤就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伴着老汉了。
  只有郭夫人点头,郭老汉才能留宿玉凤西屋里。
  郭老汉身体好,精力充沛,对玉凤的新鲜劲还没过,一夜往往强撑着弄个三五次,次数一多,被东屋的郭夫人听到动静,她就站在屋外用关怀至诚的声音说:“你不要命了哇?“
  夜里好事一次两次被打断,小娥不知道郭老汉会不会又烦又闷心里不爽利。
  但她却舒了口气,郭夫人喊的嗓门又大又亮,恨不得让整个院落都听见,让天祥晚间也收敛了些,少了闹腾,直让小娥缓了口气。
  她真怕男人把她耕坏了。
  也因此小娥去二老屋里便更少了,让本来不忙的她更是闲暇,只能操持经纬打发时间。
  上午正织着花布时,三儿姐抱着孩子进来厦屋外间,问她吃罢午饭要不要同她一起去城里。
  小娥不解,“我去城里做什?”
  “去转转,守着这日子多无聊咧。”三儿姐道,“我前几日病都是你照顾,今正好带你去城里认认门。”
  “三哥回来了吗?”小娥不知她为什么这个时候回城,只道,“三儿姐你不看完忙罢会再走?”
  “没回,让天祥套车就行。”
  三儿姐装作不在意道,“不看了,麻子红的戏班我也看过几次,对我没什么吸引的。”
  院里小娥就与三儿姐聊说的多,知这是三儿姐同她亲近,也不多想,应承下来。
  天祥上午在寨内十字道旁带着帮手的村邻,招来的闲汉围着打麦场修建着戏台,封顶竖柱,吃饭时听小娥说去城里,就就把活交给长工李相,同二老说了一声。
  下午小娥换了身得体的衣服,揣了些银钱,天祥套了马车就带着两女去往城里去。
  郭老汉对于小儿去城里没在意,他这几日心思都放在玉凤身上,日日期盼日落,有道是时间越等越慢,好不容易太阳西沉,将天边的浮云染得火红,他就在东屋坑上坐不住了。
  “那个小妖精把你魂都给勾走了,瞧你那熊样子。”
  郭夫人哪里看不出郭老汉心思,她给郭老汉定下了严格的法纪,说,“往后每月逢一(初一、十一、二十一),我让你进西屋逍遥一回,事完之后必须回到东屋,除此你就安生休息。”
  郭老汉一听就不干了,“这是啥狗怂事。”他都事事忍让了,谁知郭夫人还得寸进尺。
  “你就说你这身体,我不管着你,你真想死在她肚皮上呢?”郭夫人满口为郭老汉着想。
  她与小门小户女子出身不同,从小学了一肚子的管家手段,出言必占理,说话必落好。
  知郭老汉与小女人浓情蜜切,故才要熬他们一熬。
  饱暖思淫欲,人闲生事非。
  院落无事,晓了男人味的女人最难忍耐,到时她抽个理由,寻个年轻长工放在院里,都不说勾,让玉凤看几眼,怕都忍不住火。
  到时候在给玉凤创造个私通的机会,既让郭老汉说不出苦,又心里窝火,还能顺势将女人打发出门。
  不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里勾心斗角,就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争宠不止,郭夫人若无此等心机手段,哪里能睡的安稳,毕竟她不再年轻了。
  至于让她与玉凤和睦共处,纯属笑话,那女人低眉顺眼,磕个头就平起平坐的话,那她这么多年岂不是白熬了,再说若这女人再怀个一儿半女,岂不是虎口夺食。
  男人想的简单,女人却不得不多想。
  郭老汉不知郭夫人的想法,苦笑一声,想起自己这几日头晕眼花,腰酸背痛,也不敢争辩,没有理睬郭夫人,转过身就睡了。
  正睡得香甜,忽被院里一阵响动声惊醒,郭老汉浑身一激灵,细听,是绵软的脚步声,他头皮立时一麻,头发也竖了起来,打了个寒战,睡意全无。
  长工守规矩,小儿不在家,这也不是女人能弄出的响动,他终归是武举人,光着膀子坐起身,一瞬间便明白了发生了何事。
  郭老汉一脚踹醒郭夫人,低声怒喝道,“有土匪!”
  郭夫人一醒,惊问道:“土匪在哪?金老汉不守着寨门呢。”
  郭老汉不知情况,只觉猜测不错,他疾声道:“快下窨子!”一把拉开炕头叠放被褥的铺柜,窨子口就在柜子下面,郭夫人情知不好,光着身子慌忙往窨子里钻。
  郭老汉急忙穿上衣服,顺手又把一团衣裳扔进了窨子。
  郭夫人在里边喊:“老汉,你也快下来!”
  打发女人下了窨子,郭老汉长嘘一口气,终归是给他暖脚暖腿的人,可不能出事,这时他听见脚步声已到了窗前。
  他刚要下窨子,转念一想,自己下了窨子,土匪找不到人四处翻找岂非藏不住身。
  前些日子,王家堡的老王家遭了匪,也是藏在窨子里,土匪找不到人,就把院落带马号统统烧了,等到人发现时,老王家一家六口都被活活熏死在窨子里。
  想到这里,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郭老汉把伸进窨子口的腿又拔了出来,盖住窨子,把铺柜摆好。
  就听东屋门被猛然踹开,他想起身,一个很粗糙的手便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刚想说话,一把冰凉的刀已架在他的喉结上,只听一声低喝:“老王八,你敢吱哇一声,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郭老汉看见月光下屋外影影绰绰有十多个人,他熄了反抗的念头,知道动起手来也比不过年轻后生。
  郭老汉被拉下了炕,赤脚踩地,这时有人点上了火把,匪首走进屋时,两人一对目光,郭老汉眼里顿时喷出怒火,想往上扑,却被两个匪卒扭住了胳膊。他跺脚骂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给你银圆,你就是这样报恩的?”
  这匪首正是玉凤,此时的她头发扎成马尾,一身黑色夜行衣,腰扎一根宽板牛皮带,上插一把盒子枪,脚蹬一双高筒靴,手提一根长马鞭。
  一鞭子抽在老汉脸上,打的郭老汉皮肉裂绽。
  她声音脆亮,哪里还有半点在老汉胯下的呻吟婉转,狠道:“这几日你不是很爽吗,老家伙?不过你别怕,我不要你命,我要钱。”
  “我呸!”郭老汉很是硬气,不叫痛,照着玉凤就吐了一口老痰,“你个豁口货,我老汉给你脸了。”
  他大骂不止,哪里想不明白前因后果,这女人卖身葬父母就是个套,套的就是有钱有势又贪色的土老财,他悔恨不已,暗骂自己在女人面前瞎了眼。
  玉凤胸脯不大,一双狐媚子眼很特别,能把男人撩拨得浑身发酥,她擦了擦脸,皮笑肉不笑道:“郭举人,你省点儿力气吧,你骂的声再大,马号两个长工你也喊不来。”
  又说,“下了将军坡,土地全姓郭,老郭家富甲一方,借两个钱给我这个女人家使使也不是什么大事吧,再说你也从我身上得了便宜,何苦如此。”
  显然长工李相和王相都被匪徒制住了,郭老汉不抱念想,知玉凤这几天算是踩好了盘子,摸清了底细,幸好小儿今天出门,他长舒口气,一想自己这把老骨头,死就死了。
  “两千银元,能拿出来吧。”
  郭老汉一听玉凤狮子大张口,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她这张绝美俏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来我这耍这一手,我毛也没一根给你!”
  玉凤变了脸色,冷道:“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你郭老头的牙硬还是我的手硬。”说罢,猛地一摆手。
  几个匪卒一齐上手把郭老汉推搡过去,捆绑在院中的玉兰树上。
  郭老汉一想到这把年纪被女人拿住,也豁了出去,虽然浑身动弹不得,却骂不绝口,“狗日的土匪,你把爷杀了吧!再过二十年,你爷我又是一条汉子!”
  玉凤道,“郭老汉,敬酒你不吃,偏要吃罚酒,你可别怪我不仁不义,我再问你一句,你给不?”
  郭老汉厉声道:“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那我就不客气了!”玉凤随手拿起一把竹扫帚,去厨房油瓮里浸蘸一下,又伸向身旁匪卒擎着笤帚做的火把上。
  油浸过的竹扫帚见火就着,一股烈焰冲天而起,绚丽夺目,而且夹杂着爆竹的声响,颇为惊心动魄,玉凤一张俏脸在火光映照下更显出别样美感。
  玉凤拿着带火的竹扫帚当梭镖,朝郭老汉身上没头没脑地戳过来,每戳一下,郭老汉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给不给?!”玉凤停住了手。
  郭老汉的胸脯和大腿被竹扫帚戳得如同筛子底,衣裤上冒出缕缕青烟,发出一股脂油烧焦的腥味。
  “不给,有本事你就给老汉个痛快的,老汉在坑上就该把你操死。”郭老汉依然骂不绝口,可骂声远不如先前洪亮。
  竹扫帚燃烧到中部,玉凤听他污言秽语,端着竹扫帚就往郭老汉身下命根上戳,这一戳痛得郭老汉直昏了过去。
  郭夫人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一把扑过去抱住了玉凤的腿,一张糊满眼泪鼻涕的老脸对着玉凤泣声道:“玉凤!别动手了!我们给……”
  玉凤扔掉扫帚瞪着郭夫人,声色俱厉道,“老实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招。”
  郭夫人挣扎起身,从怀里掏出五百银圆道,“家里粮食多,庄稼汉真存不下多少钱货,实拿不出两千银圆。”
  玉凤半蹲下身,沉下脸对郭夫人道,“你三儿城里开铺子,你家有良田七八顷,骡马一大群,不会只有这五百银圆吧?”
  郭夫人道:“真个没有了……”
  玉凤对身边的喽啰使了个眼色,那喽啰吓唬着又要给郭老汉上刑。
  郭夫人赤白着脸,连声说:“玉凤,别动手……”又指着绑着郭老汉的玉兰树下让土匪挖,颤声说:“下面有烟土,你们挖吧……”
  玉凤一挥手,几个喽啰松了郭老汉,找来铁锨就挖。
  挖了两尺多深,一个狗头黑罐露了出来,用白蜡封着口,几个喽啰大喜,起出狗头罐抱到玉凤面前,玉凤手启开白蜡封口,眉里眼里都露出了笑。
  她确信再也榨不出油水来,哼了一声,踢开郭夫人,扬长而去。
  郭夫人这时全身瘫软无力,跪爬过去抱住老汉,连声呼唤:“他爹,你醒醒。”
  半晌,郭老汉徐徐睁开眼睛,眼珠子滚了几滚,看清是老伴,问了一句:“土匪走了?”
  郭夫人噙着泪点头道:“走了。”
  俄顷,郭老汉又问:“把白货黑货都给人家了?”
  “金货还在呢。“
  郭夫人安慰了一句,郭老汉长叹一声,不再说啥,闭上眼睛,眼角滚出两颗泪珠来……
  正是:
  岁月如流逐逝波,人生恰似雨中荷。
  兴衰聚散皆前定,莫叹尘途坎坷多。

第八章 城

郭天祥架着马车越过古老平原上大大小小的村庄,在一道厚实城墙前停下来,这趟进城对他而言不过是平常忙闲时的一件小事。

但他当多年后回忆起往事时,好像命运在此刻开始起了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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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儿姐着急离去是有原因的,事情得从天祥婚日说起,那日她吃多了荤腥,半夜闹起了肚子。

肚子里翻江倒海,而且闹得很急,急得三儿姐顾不得穿上长裤,穿着裤衩披上上衣就往茅房跑。

从茅房出来,三儿姐隐约听见西厦屋小娥的呻吟叫喊声。

面皮一红,暗道两人不愧是新婚,这么晚了还在闹腾。

她悄没声响地过去窗外听了听,这一听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把身子缩成一团,躲在黑暗处。

她是个熟透的女人,哪里听不出里面是一个女人全身心愉悦发出的叫喊声。

想着屋里的娃娃,她本想听两人弄一段就走,谁知越听越性奋。

三儿姐安慰自己,听男人弄出来就走,谁知她脚蹲的发麻,腿呆的发酸,都没见男人和女人消停。

甚至几次听的小娥被送上高潮。

这一听就不知过了多久,她欲火烧身,虽说暑夜,但夜冷天凉,实受不住,这才转回东厦屋。

躺在坑上,翻来覆去,滚睡不着,她自己动手抠弄又不爽利,看郭天禄在旁呼呼大睡,便摇醒他,可郭天禄只是抱怨着累,便又睡下。

对于床第之事,三儿姐不说喜爱,但也是天天念想,郭天禄最开始对此也并不厌恶,该做的动作都会做,她要的也都给,三儿还记得两人婚日,不记得欢好了多少次。

一直做,一直做,完了休息再做,直到郭天禄累的精疲力竭,恍若每根肌肉和每条神经都从身上松脱。

做完最后一次,他已像死蛇,但她仍有渴望,不断磨蹭着郭天禄下身,磨着磨着,磨的郭天禄只得再度提枪上马。

之后,她食髓知味,晚上的需索竟亦更多,每隔一两天即恿掇郭天禄爬到她身上。

郭天禄又没打熬过身子骨,新鲜劲一过,便对床第之事畏之如虎,欠缺了激情。

后来为了满足她,郭天禄几乎把什么补品都往嘴里塞,牛鞭、猪腰、鸡子、生虾、鱼卵、韭菜、泥鳅,荤素无拘,不能说没有用,也不能说很有用,反正补品愈见效,她索求得愈多愈密,很快地,有用亦变没用。

之后郭天禄说她是姣婆,天生的虎狼,还寻了个角先生给她,若不满意,再给她寻个男人。

三儿姐对自家男人不争气也是无奈,骂了郭天禄一通,却把话记在心里,外面男人好找,但她顾及脸面,不敢找,传出去怕没脸活。

生了孩子,三儿姐本没再想此事,没想到又被两人动静勾起了欲望,谁知郭天禄不应不说,第二天一早便借口送粮拍拍屁股就回城了,徒留三儿姐自己生着闷气。

以前郭天祥呆呆愣愣,三儿姐也没正眼瞧过他,如今有了新奇观感,又想到郭天禄说的长虫,更是心如猫挠。

三儿姐经常看到小娥午间晾晒湿透的被褥,白天她逗弄着小娥透透口风,想深入了解一下他们的床第之事。

夜里墙角听房更是孜孜不倦,从啪啪作响的交合声中分辨着男人与女人的动作,想象着屋里两人的画面,想象男人抱着女人从前面插入,也抱着女人从后面插入,想象着高大威猛的男人架起女人一条腿插入,让女人背对着坐入怀里,大腿淫靡的分跨他腿侧。

欲望长于人心,是将生理的需求放大,故有人贪财、有人恋权,有人好色。

人和野兽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欲望,人的欲望,不分季节,不以繁殖,更可不论胯下是男是女。

欲望是追寻愉快、是满足,是有意识的愿望。

三儿姐知男人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原因,她也从听房的新奇上寻求到了内心的满足。

如此一连数日,好奇心虽然满足,但欲火难消,一来二去便感了风寒,下不来床,这几日身体刚好,又见自家婆半夜守门,便熄了再听的念想,起了回城之念,但又舍不得这情趣带来的心里愉悦。

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回城,是麻子红戏班要来。

三儿姐全名盛仙儿,上有两个哥哥,父亲与郭老汉是老相识,也是庄稼老财出身的孩子,两人一同应举,一同扛枪,一锅里吃饭,后来跑蒙经商,回来后于城里撑起了大盛行的店面。

大盛行做的是皮货生意,养着自己的驼队把头。

千八百头骆驼在把头活计的带领下去蒙库伦,拿粮食布匹,烟酒茶叶同蒙古人交换皮毛。

一去几个月,回来再把皮毛贩卖到长安、云中、五原,周边城县。

跑蒙是个辛苦活,每一次跋涉都是九死一生的磨难,要走山头,绕圪梁,翻山越岭;要走沙漠,走草地,深一脚,浅一脚,伴月而行。

从城里到蒙库伦两三千多里地的路程,往往要走上几个月,人脚底的血泡好了一茬又磨起一茬,疼痛入心。

如果仅仅走路,时间久了也还能习惯,最受罪的是老天爷变脸。

夏天走沙漠,白天太阳能把人烤熟,晚上夜风能把人冻死,遇上雨天,道路泥泞,就更不好走了。

冬天比夏天更遭罪,漫天大雪就像白毛糊糊,呼啸着滚滚而来,寒风刮在脸上,针扎一般疼痛。

幸好驼队把头脚夫都穿的都是清一色的大襟皮长袍,脚蹬的是称为毡乌拉的毡靴,戴的是草原帽,不然怕是走不了一半行程,人就要被冻死了。

这且不说,路上还得照看好每一峰骆驼,生怕哪一峰骆驼的绳链开了,骆驼走失,更要命的是路上不能生病,荒无人烟的大漠,一旦生了病,便只有埋骨黄沙了。

到了蒙库伦,用驮来的物品和蒙古人换了皮毛、牲畜,再一路餐风宿雨,带着驼队往回返。

又是两千多里地的路程,又是瞬息万变的恶劣天气,疲惫得能倒头睡个三天三夜。

盛东家年轻的时候就是好身板,好把式,虽然受了数不清的罪,却也长了无数见识,磨出了一双铁脚板,立下了大盛行。

盛东家迷戏,爱听戏看戏,连带着三儿姐也懂戏,爱屋及乌,自然也喜欢上了戏班子的男人。

三儿姐当时相中了在一大戏班里跑龙套的一英俊后生,他在后台吊嗓,她从小就胆子大,便跟进去看,然后说起了话,表明了心迹,说若他喜欢她,就托班主向她爹提亲去。

盛东家走南闯北,立下家业,哪里能允许女儿嫁给一个戏子,可女儿娇生惯养坏了,他舍不得打骂,但也怕女儿年轻,做出出格的事情,便把她嫁给了郭天禄。

郭天禄幼年时在白鹿书院读书,从小就对四书五经之乎者不感兴趣,考取功名无望后,就被郭老汉送到城里的大盛行去当学徒。

盛东家对郭天禄也不苛刻,尽心教他本事。

郭天禄每天就是给盛东家提茶壶、倒夜壶、点水烟、撩门帘,平时挑水扫地,打扫柜台,搬运粮食、辨识皮毛,晚上还要学打算盘、看账。

一天从早到晚,很少有歇息的时候。

如此三年,学徒期满,郭天禄便通了皮货行的门道,用手抓一把牛后腿腋下的膘、摸摸羊的脊梁,便知道这头牛或羊大概能宰杀多少肉;提一把羊皮,便知道是六月皮、八月皮还是冬天的季节皮;瞅一眼羊毛,便知道是春天的套子毛还是秋天的秋毛。

盛东家见郭天禄算盘珠子打的分明,计数分毫不差,便把他留在字号里当伙计。

郭天禄脑子活,觉得大盛行这种皮毛贩子就挣个倒手钱,没什么新意,大钱都被别人赚了。

他便给盛东家提议,大盛行的生意不应只把从蒙库伦换回来的皮毛卖出去,更应该自己加工贩卖。

盛东家也早有此意,只是家业一大,沉醉安稳,不愿再多折腾,就把此事交给郭天禄来办。

郭天禄就买下了大盛行周边几户人家的院子,改为作坊,又雇了二十多个皮毛匠和毡匠,以及三十多个伙计、短工,置了数百口大缸熬煮皮子。

皮毛作坊分白作坊、黑作坊和毡坊。

白作坊分大行、小行。

大行以羊皮为主,把熟好的皮子做成老羊皮皮袄、老羊皮皮裤、山羊皮被子、山羊皮褥子等。

小行以狐狸皮、狗皮、猫皮、獾子皮、黄狼皮等细杂皮为主,制作狐狸皮大氅、狐狸皮帽子、猫皮帽子、狗皮帽子、狗皮褥子等。

黑坊则以牛、马、骡皮为主要原料,制作皮鞋面皮、皮鞋鞋底、皮绳线、皮马鞍、皮条、皮裤带等。

毡房则以羊毛、牛毛为主要原料,擀毡子、毡帽、毡靴、毛鞋、毡袜子,编织毛毯、毛口袋等。

由于大盛行的皮毛都是自己拉来的,好料子先留下,加上做工精细,二十多个匠人终年制作,一冬即可全部售出。

没两年,大盛行就成了城里最大的皮货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把盛东家高兴得笑眼直眯。

钱生事非,盛东家深知就算把郭天禄这个伙计提为掌柜,再多分些钱财,怕也留不住他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正好一举两得,既能留住他人,不枉与郭老汉的兄弟情谊,也能让女儿定心。

三儿姐早认识郭天禄,但却对他没感觉,郭天禄模样普普通通,走路的姿势也普普通通,哪里有戏班子的英俊后生好看。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那戏班后生上场演了一场《临潼山》,一个跟头露了彩,把帽盔尖儿窝折了,算是演砸了锅,下面看戏的盛东家就对女儿道,“这次演砸了戏,下次怕不是能摔断腿。”

一听这话,三儿姐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嫁给了郭天禄。

成婚后,盛东家便将字号的事交由郭天禄做主,又给他干股,如此合为一家。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盛东家还沉醉在巨贾名商的梦里时,清家便倒了台,土匪杆子刀客军匪如杂草般,一波接一波。

把头带着驼队,今遇虎,明遇狼,乌鸦飞来啄两下,一路吃拿卡要的多,一趟下来给的卖路钱多不说,误了时间,更是有苦难言,赔多挣少,全是倒贴钱。

反正后又赶上方巡抚带兵二十万围城之事,货根本进不得城来。

大盛行里大大小小全是吃饭的嘴,盛东家本就上了年纪,没想到临到老一生遇到这事,急火攻心,一口气没上来两腿一蹬连个话都没留就走了。

哪怕后来方巡抚被白鹿书院的朱先生一言退兵,但大盛行的生意却是急转直下。

郭天禄习惯了字号店内事,受不了跑外的辛苦活,跟了几趟驼队就不跟了,但他又没盛东家的威望,压不住底下人。

把头伙计瞒着他搂钱分赃,把钱货都往自己腰包里装,哪怕知道账不对,郭天禄却抓不住把柄,盛东家在的时候不跟驼队,一来一回中间曲折,听把头伙计一讲,便对内里关节知道的清楚,什么时候睁一只眼,什么闭一只眼,什么时候该敲,什么时候该赏,心里明白。

那时候的郭天禄终归不够老练,闹了几次,让把头失了脸面,驼队人心离散,大盛行没多久就败了。

做皮货不但要精通皮毛,还要精通牲畜和粮食,因为粮食是和蒙古人交换牲畜、皮毛的主要商品。

幸好郭天禄本事还在,便把大盛行改成了天禄阁,做起了买卖粮食的生意。

十多年来,三儿姐连那后生绕口的名字都忘掉了,只听说那后生远走西北戈壁,她也逐渐能明白自家大的苦心。

对男人女人事更是早早就看的分明。

当财富积累到一定地位,门当户对的就少而又少,都在圈子里打转。

父母给她画出的极少数精挑细选出来的理想男人,他们每一个都可以成为合适的丈夫,哪怕他们放荡不羁,四处留种,夜宿青楼,但他们家世雄厚,背景惊人,哪怕败了家,拥有的财富足够供养一个女人一辈子。

只是当她偶然一次看到麻子红的戏班时,却呆呆愣住,不是这戏班锣鼓齐全,也不是这戏班的人板打的准响,而是台上唱戏的人影好似故人。

关娃唱,梓娃扭,麻子红的风摆柳,八八子的杀狗再没有。

原人家已是开宗立派的大师了,三儿姐哪里还敢在将军寨听戏呀,她不想知道他脸上是不是多了麻子,也不想让他知道她的现在,她半老徐娘,还是将记忆留在美好的念想中。

天祥和小娥对此不知情,进了城两人只顾往四处看,马车轿车黄包车,洋装马褂长青衫,新兴的教堂大楼稀奇古怪,巨大的钟表奏鸣抱时,女人漂亮时髦的新装露着大腿,看的人瞠目结舌。

郭天祥以前来过几次,只是觉城里变化很大,至于哪里有变化,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百朝古都不见老,城里城外透着新。

七拐八绕,来到郭天禄和三儿姐住所在的院巷。

巷名啰嗦巷。

啰嗦巷在这座古老的城市几乎无人不晓。

大约在明初开始成为商人的聚居地,一座一座青砖雕琢的高大门楼里头都是规格相似的四合院,巷道里铺着平整的青石条,雨雪天可以不沾泥。

这条巷道的庄基地皮在全城属最高价码,破产倒灶了的人家被挤出啰嗦巷,而暴发起来的新富很快又挤进来填补空缺,进入啰嗦巷便标志着进入本城的上流阶层。

郭天禄虽然没占住好位置,但也在此占住了地,落下了脚。

院房倒是和城里有钱人家的院子大同小异,只是小了些,只有一进。

门楼青砖砌就,院墙为干打垒,楼九墙七门六尺,

两步石条台阶,下面石条门槛。

两扇朱红色的院门镶有关门用的铁拉环。

还未进院,便见郭天禄要出门。

郭天禄三十多岁年纪,四方大脸,下巴刮得精光,唇髭修剪得很整齐,身材魁梧壮实,穿一身皂缎裤褂,敞着怀,白绸衬衣十分耀眼,显得是位有身份的人。

“你出门去?天祥来了。”

郭天禄看到妻儿回来,笑容僵在脸上,忙含糊道,“恩……是。”

“晚上别留门了。”郭天禄见她没说什么,正了正脸色又道,“春雨楼的应酬。”

“又要商人出钱呢。”三儿姐问了一句,不待郭天禄回答,就道,“去吧去吧。”

郭天禄拍了拍天祥肩头,冲着小娥道,“有什么需要就和你三儿姐说,明我带你们去城里寺庙里转转。”

城里人不事生产,吃用多买,故粮店一年四季不断人。

粮店收粮卖粮以斗、升计量,三十斤为一大斗,十斤为一小斗,升分多种,大升三斤,小升一斤,亦有一斤半的升。

城里人都管卖粮叫“粜粮”,买米叫“量米”,买面叫“挂面”。

郭天禄无论和粮贩子打交道还是记账、划拨粮款,都是轻车熟路,从没出过差错,他手一抓,便知道粮食的饱满程度和水分多少,眼一瞧,便知道粮食几斤几升。

特别是有了大盛行的经历,他心里也多了沟壑,知人性复杂,以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用起来也没了顾忌。

如卖粮时用大抹,抹子虚虚一打,斗里的粮食发虚,再重重一刮,斗里的粮食平平的,一斗粮会少出半升,收粮时用小抹,抹子重重一打,斗里的粮食瓷实了,再斜过来虚虚一刮,斗里的粮食便呈凸状了,一斗粮能多出半升。

这一出一进,便是一升粮。

生意虽比不过大盛行时红火,但不用跑外,收几个地主老财的余粮,加之有手段,一年也能挣下不少银钱。

郭天禄是个贪财之人,喜欢听银元入库的声音,也喜欢半夜清点金银,一沓铜钱他看一眼便能说出数目。

虽然少了盛东家那样走南闯北的经历,待人接物也少了些豪迈,但他贪财却并不吝啬,粮店伙计、学徒他都有心关照。

故粮店的事也不用他过多费心,今天他才没有春雨楼的应酬,而是去女子教会替一个女人办事,不好同妻子言明,才编出借口。

女人姓白名碧霞,碧霞与郭天禄差不多年龄,她男人则比他大一些,是个皮匠。

郭天禄成了伙计不久,她男人也在城里开了间皮衣铺子,替人量体裁衣,选用的皮毛就是大盛行的。

因两家离的不远,皮衣铺子要的货也不多,盛东家便将送货的事交予了他。

有一次他去到铺子里没人,便进到后院,放下货后,听见屋里有声响,便直愣愣推门进去,还道,“货放院……”

当时碧霞正在屋里洗澡,粉嫩的胴体上也无裹肚遮挡,无遮无拦地暴露在他眼前,胸前两只美丽的白鸽子高傲地扬着头,跃跃欲飞。

在女人的尖叫声中,郭天禄落荒而逃。

那天郭天禄提心吊胆,却直到黑都无事发生。

郭天禄睡觉前满脑子想的都是女人的白鸽子,后来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娶媳妇。

一顶花轿呼扇呼扇地抬进家门,那女人下了轿,头上顶着盖头,腰身十分好看,凹的地方凹得惹眼,凸的地方凸得醒目。

进了洞房,他急不可待地掀开女人的盖头,竟是碧霞,他惊呆了,碧霞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替他宽衣解带。

他再也按捺不住,把她搂在怀中,压倒在炕上,一阵痛快淋漓之后,他倏忽惊醒,裤裆里湿乎乎的一片,这虽是南柯一梦,却让他回味无穷。

那天他呆坐在炕上,回味着梦中的情景,不住地咂巴着嘴,让起夜的伙计看到还以为他半夜起来数领到的工钱。

他再次倒头睡下,想再做一回这样的好梦,却再也没有进入梦乡,反而大半夜睡不着觉,辗转反侧到后半夜,还是没有一丝睡意。

过了几天,他从女人想到皮货,便撺掇盛东家做起了皮制生意,所以他管的白黑毡坊什么都有,却独独没有成衣。

饶是如此,皮匠铺子也没在从大盛行拿货,郭天禄再也没机会看到白碧霞。

等天禄阁开起来后,郭天禄才第二次见到女人。

那时候她人已有些发胖,衣服的腰身却做得很窄,胸脯上的奶圆子滚滚地鼓撑得老高,说话时不停地拨浪着剪到肩头的短发,言语间又不断冒出一些新词语。

对于在意的事情,郭天禄比谁都有眼力,特别是时间的打磨下,他已不是当初的蒙昧少年。

每当碧霞进到店里,他都支开学徒伙计,同她闲聊几句。

有一次年节后,他刚给忙碌完的伙计学徒放了闲,在柜台上算着账,碧霞走进来,她不看郭天禄,只把笸箩往柜台上一扔说,“量两大升黄米。”

郭天禄亲自给碧霞量了满满实实的两大升,一点不掺,一点不抹,眯着色眼又调笑道,“碧霞呀!我看你咋越看越喜欢,要不,咱二人做个相好吧?”

碧霞倒也大方,不但不怒不恼,还撇一下嘴,咯咯笑道,“郭掌柜,是仙儿姐又不在了吧,说出这般浑话,我都两个女儿了。”

郭天禄原本只想过几句嘴瘾,见碧霞不反感他,胆子便大了,嘻嘻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吗,从大盛行我就喜欢你呢,若没仙儿姐,我肯定娶你过门。”

这话后半句假,前半句却真。

碧霞听他说的情深,瞅着郭天禄端详端详,问道,“郭掌柜,你的牙口行吗?”

郭天禄又惊又喜,心咚咚地跳着,说,“要么咱试试?”

碧霞朝粮店门口看看,吃吃地笑着说,“就这会儿试呀?郭掌柜不怕有人来买粮?”

郭天禄一看有门儿,忙说道,“碧霞,你若想试我的牙口,我现在就把门关了。”

碧霞竟然说,“行,那咱就试试,郭掌柜关门去吧。”郭天禄没想到好事来得如此容易,十多年的夙愿一朝成真,他忙不迭地把粮店的门关了,反身抱住碧霞便要亲嘴。

碧霞却用手挡住,抛个媚眼说,“郭掌柜,就算试牙口,也得找个好地儿吧?”郭天禄连声说,“那是!那是!”他魂摇魄荡,牵着碧霞春笋般的小手,将她带到后院屋里。

两人宽衣解带,迫不及待地做起了好事儿。

郭天禄虽被三儿姐榨的干净,但此等好事是一辈子难寻难遇的,他尽兴施展,女人也在他胯下欲仙欲死。

事毕,郭天禄搂着碧霞问道,“我这头牛牙口如何呀?”

碧霞含笑道:“郭掌柜真的好牙口,比我家强多了。”

郭掌柜不相信:“不会吧?你家不也正值壮年?”碧霞摇头长叹一声道,“他呀,别提了,他若有你郭掌柜一半的本事,我还能让你郭掌柜瞅这便宜?”

郭天禄明白了,原来是她男人房事不济,碧霞寂寞难耐,这才让他占了便宜,轻易得手的。

碧霞尝到了甜头,便隔三岔五地到粮店来。郭天禄的钱来得容易,给她花钱便不吝啬。

这边粮交的多,带家的就少,三儿姐自然察觉了猫腻,郭天禄倒也没讲明,只带了个角先生给她,他满足不了她,也不拦着她去找个人。

做惯了生意,郭天禄也把这当成交换的买卖,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碧霞有两个女儿,皮匠忙碌,白天活做的多,晚上事弄的就少,也一直怀不上儿子。

女儿到了上学的年纪,碧霞就托郭天禄给找个出路,也有了他去女子教会的事。

教会女子学校的先生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一律的女人,一律的穿着,连行为举止说话腔调都是一律的,只有模样的宽窄胖瘦黑白的差异;脸上的表情却同样是一律的,没有大悲大喜,没有慷慨激越,没有软溃无力,更没有暴戾烦躁,永远都是不恼不怒,不喜不悲,不急不躁,不爱不恨,不忧不虑的平和神色。

经过多年训育的高年级女生也就修炼成这份习性和德行。

古城的各级要员官长和商贾大亨等等上流社会的人们,都愿到这所女子学校来选择夫人或纳一个小妾,古城的市民争相把女儿送到这所学校就读的用心是不言而喻的,一夜之间就可能成为某个有钱有势之人的老岳丈。

同样,人多了,路就挤了。

但教会女子先生也是人,也得吃饭,郭天禄虽不认识顶头的,但中下打交道的也能说的上话,自付有这个薄面。

三儿姐不关心家国大事,却也知道现今世道不太平,郭天禄是粮行,一有需要,捐粮捐款是常态,春雨楼宴请的都是带帽别枪的,她也不多问,叮嘱他少喝些酒。

本想多叮嘱句少沾些庸脂俗粉,想到天祥和小娥在旁边,她就没提。

郭天禄在外面没养着人,但也偷着腥,三儿姐心里明白,哪有猫儿不偷腥呢,特别有钱有地后。

连她这样有钱的女人在男人满足不了后,不也会思量着找个男人吗。

想到这,三儿姐瞧了瞧高大威猛的天祥,心里生起了一个令她心慌的大胆主意。

正是:婚姻如城围内外,欲进欲出总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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